【小小说】吴小军/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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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可逃

吴小军

钱医生来了?坐，还是老三件?小美看着进门的钱医生热情地招呼道。

这个钱医生，话不多，因为常来，看着青春活泼的小美也会说两句。他说他才三十多岁，可头发却白了不少，脸上时常是赶了很多路后的疲惫。他是老客，一个礼拜最少来三次，每次都是一瓶二锅头，一碟花生米，一碟炒粉。看来真是来喝酒的。有时一人来，有时和寸头圆脸的赵医生二人来。一人来，酒是喝半瓶，半瓶带走。二人来，酒是一瓶喝干，也不多叫。一人来，二人来，有时中午，有时晚上，都是二个钟头，不多待。说是家里老人要照顾，必须准时回去，要不护工有意见。不同的是二人来时，炒粉换大碟的。

这一次是一个人来，那应该是一瓶二锅头，一碟花生米，一碟一个人分量的炒粉。小美正要下单，钱医生说，炒粉要大碟，杯碗摆二套。

小美应了声，好的。又问，赵医生迟点到?

钱医生没吭声，挥挥手让小美快点。

小美摆上杯、碗、筷，开了一瓶二锅头，又倒了一碟店里自己师傅炸的花生米。钱医生倒满两杯酒，就着花生米开始喝起来，喝了这杯喝那杯，喝了一个小时。然后，让小美上炒粉。

小美看他头发蓬乱，脸很苍白，显得更加疲惫，知道他今天心情不佳，小心问道，赵医生没来，您看?

来了，没看他陪我喝酒了吗?钱医生指着对面的酒杯道。

小美吓了一跳，我没看见呀!

炒粉!大碟!钱医生摆摆手，叫道。声音有点大，其他顾客都往这里看。小美知道他醉了，他今天应该是喝了二人的量。

小美到厨房时，师傅刚好炒好，时间拿捏正好，老顾客嘛。于是小美端了炒粉上来，拿过钱医生的碗就盛。

钱医生说，先盛赵医生的，他年纪大些，要尊重。

小美心下嘀咕，这钱医生今天说胡话哩，赵医生又没来!也不再多问，拿过空碗先盛了一碗放在钱医生对面，才又给钱医生盛。再看钱医生却趴桌子上睡着了。

小美只好先招呼其他客人。忙过一阵，回头一看，钱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小美一边收拾一边说，呀，这钱医生，啥时候走的?忽然她停住了，因为她发现，瓶里的酒，除了两个杯里的，几乎是满的!花生米也是满的!当然，炒粉也是压根没动!这钱医生，今天搞什么鬼?看他喝得热闹，左右开弓，其实没喝呀，那怎么还醉了?帐也没结，好在是老熟客。

过了几天钱医生没来，寸头圆脸的赵医生来了。小美说，哟，赵医生，都十好几天没来了，钱医生前几天还自己来着。

前几天?赵医生寸发直立，大张了嘴，一会儿才说，怎么可能?他都死了半个月了!

小美大吃一惊，你别吓我。

赵医生说，钱医生半个月前在医院给病人打了一记耳光，当时己经不对劲儿。后来回到家里，又给他爸打了一记耳光，当晚就跳楼死了。

天呐!病人为什么打他?小美问。

那病人说他没看好自己儿子的病呗。赵医生说。

那他爸为什么打他?小美问道。

他爸老年痴呆七、八年了，早就不认识他了。老婆受不了，带孩子走了。平时请护工照顾，一下班他就要自己照顾呢。赵医生说，挨打，那是家常便饭了。

小美说，可怜的钱医生，他是睁眼闭眼看的都是病人呀!还要挨打!

赵医生说，是呀，他无处可逃呀!

小美摆上了老三件。赵医生斟了两杯，说，钱兄弟，走好，我知道你在医院累。每次来这两个小时，是你惟一可以放松的时候，你说你好想敞开喝一次，可每次你也只敢喝个半醉，因为你家里还有个病人呀!兄弟，现在你可以敞开喝了。喝吧。

那天，赵医生喝光了一瓶酒，吃光了一碟花生米，一碟炒粉，大碟的。踉跄着出门的时候，赵医生说，小美呀，明天我还来，老三件。

吴小军简介

WUXIAOJUN JIANJIE

吴小军，男，广东省小小说学会理事，有二百多篇作品发表于《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刋》、《南方日报》、《作品》、《羊城晚报》等数十家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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