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多年前的那场“灵璧之战”
厚重灵璧文史
宋金对峙下的灵璧
北宋末年，金兵南下，攻陷汴京，北宋灭亡，宋室被迫南渡，在临安（今杭州）重建宋朝，史称南宋。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年），宋金双方订立绍兴条约，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陕西宝鸡西南）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
灵璧紧邻淮河，因之成为金国南部疆土。从此，灵璧人一面饱受着金人的蹂躏之苦，一面遭受着战火的袭扰，可谓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家园被占领后，作为亡国遗民，背着亡国奴的身份在金朝的统治下苟且偷生，在精神上是非常痛苦的，同时他们还遭受着金人的压榨，生活在贫困之中。金代的赋税繁多，加上猛安谋克权贵的盘剥和水患的侵扰，百姓苦不堪言。《金史》载：贞佑四年(1216)，“泗州被灾，道殣相望，所食者草根树皮而已。”灵璧距泗州不远，情况不会好到哪里。为了防止民众逃离，金朝实行严格的保伍制，要求民众必须聚居，不可散居独处。《金史》载，海陵正隆六年(1161)南侵广陵，“众稍亡，(韩)锡召诸豪谕之曰：'今连保法严，逃将安往，纵一身偶脱，其如妻子何？’众悟，亡者稍止”。乾道五年（1169）冬十月，南宋的大臣和文学家楼钥使金，他在日记《北行日录》中记载：饭后乘马行八十里，宿灵壁。行数里，汴水断流。人家独处者，皆烧拆去。闻北人新法：路傍居民，尽令移就邻保，恐藏奸盗，违者焚其居。
绍兴和议给宋金双方维持的和平是有限的。金军继续觊觎南宋，南宋也试图北伐以光复中原，因而两淮地区就成了宋金交战的拉锯场。灵璧地处交战的前沿，也成为宋金政权反复争夺的战略要地。绍兴三十一年（公元１１６０年），金海陵王完颜亮为了实现他“屯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的美梦，兵分四路南侵，不料在采石矶遇到了抗金将领虞允文的顽强抵抗，同时，金世宗完颜雍在辽阳称帝，使金兵发生了哗变，完颜亮在瓜洲被杀，南下之金军停止南侵，无功而返。宋军乘势反击，在江淮和京湖方向收复海州、泗州、宿州、唐州、邓州等10余州。
绍兴三十二年（公元１１６２年）春，金世宗“遣左监军高忠建来告登位且议和”，主动表示“罢淮甸所侵以修好”。南宋名臣洪迈为接伴使，充贺登位使，出使金国。以前双方使臣相见都是在于“淮水中流”，据《续资治通鉴》宋纪一百三十六卷记载，此次宋金使臣会见于“虹县之北虞姬庙”，并行平等之礼。
隆兴元年（公元１１６３年），宋孝宗登基，立志光复中原，为此任命张浚为枢密使，督淮东西路军马，“乃议出师渡淮，先图虹县、灵璧”，以便在淮北有立足之地，再北上作战，收复半壁河山。
张浚派濠州李显忠军、泗州邵宏渊军北伐，李显忠接连攻占灵璧、虹县、宿州。其中的灵璧之战在灵璧县城南10公里的老营湖展开。湖里长满芦苇，是一片天然的屏障，可以作为宋军隐蔽和集散地。李显忠率领江淮军便在此驻扎下来。金世祖闻报，命大将右翼都统萧琦，率领他的精锐部队“拐子马”，围歼驻扎在老营湖的宋军，于是双方在此展开了一场恶战。战斗以金军大败告终，金将萧琦被俘，遂收复灵璧。李显忠率军入城，不伤一人。
老营湖之战，宋军大捷，举国欢腾。李显忠被任为淮南、京畿、京东、河北招讨使，邵宏渊为副使，准备收复中原。但不久在金军攻击下，因邵宏渊坐视不战，其子又率先逃窜，李显忠被迫退兵，宋军溃败，史称“符离之战”，北伐遂告失败。在金军的武力威胁下，宋孝宗不得不屈辱求和。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在隆兴二年(1164年)十二月，宋金双方达成和议，史称隆兴和议。和议之后，宋金双方保持了约４０年的和平关系。
开禧二年（1206年），宋宁宗下诏北伐，让殿帅郭倪招安山东、京东一带，派毕再遇和统制陈孝庆攻打泗州。毕再遇请求为先锋，统领87名士兵，采用提前出兵、声东击西等计策，首战告捷，一举攻下泗州。占领泗州后， 郭倪调李汝翼、郭倬攻打宿州，又派陈孝庆等作后援，命令毕再遇用四百八十个骑兵作先锋攻打徐州。毕再遇到了虹地，遇到郭、李的士兵负伤败回，得知宋军不利，便领兵紧急前往，驻扎在灵璧，遇到了屯兵凤凰山，带兵将返的陈孝庆。他对陈孝庆说：“宿州一战虽然没有取胜，但是兵家胜败无常，怎么能这么快挫伤自己的锐气呢!我奉招抚的命令攻打徐州，经过这里，宁可死在灵壁北门外，也不能死在南门外。”恰巧郭倪发信给陈孝庆，让他班师撤军。此时金军五千骑兵分两路赶来，追击溃败的宋军。毕再遇已经料到，并做了伏击的准备。他让敢死队二十人守住灵壁北门，自己领兵冲入敌阵。金人看见他的旗帜，吓得仓皇而逃。等各路军马离开灵璧，毕再遇负责殿后，估计大军走了二十多里，就点火烧了灵璧。任何战争，都会使老百姓遭殃。开禧北伐，没有收复中原，灵璧却成了一片焦土。北伐失败后，宋金再次议和，灵璧自此一直是金国的统治区域，直到金国被蒙古人灭亡。灵璧作为宋金交界的前沿，多次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已成为宋人故国的象征。失去了灵璧，光复中原更是无望，人们心中充满了悲痛失望之情。南宋爱国诗人的《和戴倅韵寄苗侯》，就表达了此种心情：灵壁归师愤已平，黄河戍役又虚声。
人言万事总由命，天设五材难去兵。
国有典刑元老在，地无形势大江横。
西风若得淮南信，烦致空山慰空情。灵璧是宋金互相争夺的要地，也是宋金之间南北往来的必经之路，南宋使者过此常多发故国之情。楼钥使金北行，看到汴河两岸皆奇石，且皆宣政花石纲所遗也，感慨万分，作《灵壁道旁怪石 》：饱闻兹山产奇石，东南宝之如尺璧。
谁知狼藉乱如麻，往往嵌空类鑱刻。
长安东风万岁山，搜抉珍怪穷人间。
汴流一舸载数辈，径上艮岳增孱颜。
当时巧匠斲山骨，寘之河干高突兀。
干戈动地胡尘飞，坐使奇材成弃物。
君不见黄金横带，不数台城拜三品。
只今零落荒草中，万古凄凉有遗恨。
木人漂漂不如土，坐阅兴亡知几许。
行人沉叹马不前，石虽不言恐能语。
曾经被作为贡品的灵璧石，如今散落荒野，无人问津，这不正是家国沦落的象征吗？此时的灵璧在他眼里不再是“山川灵秀，石皆如璧”，而是汴水细流，荆棘遍地，一派荒凉。看到灵璧这一景象，他的心中也顿生悲凉，写下了《灵壁道中》：古汴微流绝，余民尚孑遗。高丘祠汉祖，荒草葬虞姬。垓下空陈迹，鸿沟怆近时。膏腴满荆棘，伤甚黍离离。绍熙四年（1193）6月，许及之使金，途径灵璧，作《灵璧坝》：入泗行来汴似梁，坝成灵壁水全枯。汴流可遏从渠遏，思汉人心遏得无？此时的汴水已完全断流，故国再也回不去了，于是他近乎直白地喊出了“思汉人心遏得无？”“长淮咫尺分南北”，“中流以北即天涯！”这是宋金对峙的写照。位于“天涯”南端的灵璧，见证了这一时代的风雨，也被时代的风雨所裹挟。翻阅好多资料，这时的“灵璧”都写成“灵壁”。破国之下，岂有完璧？可能此“壁”就是当时灵璧凋零破壁的情形吧！
知名作家耿瑞英女士简介
耿瑞英，女，安徽萧县人。1963年5月出生，1985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2007年以来，致力于灵璧地方文化的研究、搜集、整理，出版散文集《磬乡聆风》《钟馗》《记忆灵璧》《灵璧——一座撬动中国历史的小城》，编写动漫《垓下之战》脚本。《虞姬文化园记》刻于虞姬文化园文化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