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想地锅饭-郑州日报数字报
♣ 李成猛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一天三顿吃的都是地锅饭。
地锅饭就是用地锅做的饭菜,吃起来格外香。它是农家家常饭,有别于城市人的做饭形式。
地锅饭之所以好吃,奥妙就在于做饭工具和材料的搭配上。地锅主要由锅腔、铁锅和烟囱三部分组成。锅腔底部由土坯或砖头垒砌而成,两尺来高就可以了,基座齐了之后,然后用特制的薄坯块或砖头在基座上砌锅腔,砌锅腔是要技术的,既要牢固,又要美观,所以农村人对支锅灶非常重视,往往请那些心灵手巧的人来支。锅腔中空,称为锅洞。上口圆形,便于铁锅坐下去,力求和锅腔配合得严丝合缝,省得蹿火冒烟。铁锅外面还有一截向外凸出的部分,俗称锅台。锅腔前边还留有一个口,叫锅门嘴子,烧锅的柴火就是从这里遮进去的。当然,锅门嘴子和锅台一样,也有一个突出部分,便于放柴火和火钳。
农家的厨房里一般有三个锅腔。两个并排大的,用于做饭和炒菜;靠后一个小的,可以巧妙地利用烧饭炒菜往后吸火排烟的热量烧水,三个锅腔都留有排烟的通道,两个大锅腔和小锅腔是相通的,小锅腔的烟道直接与房顶上竖起来的烟囱相连,从而达到把烧锅冒的烟和屋内水蒸气排出屋外的目的。
新地锅支成之后,总有几个平时厮混不错的朋友吆五喝六、咋咋呼呼地到主人家来起哄,美其名曰“燎锅底”,说白了,就是想利用新锅支齐,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蹭顿小酒喝。主人也很乐意以这样的形式开张做饭,一来场面喜庆,热热闹闹,预示着今后的日子将会红红火火;二来也想顺便检验一下新锅的质量。
烧锅的柴火也是就地取材。麦穰子、稻草、树叶树棍子、麻秸秆、芝麻秆、黄豆秸、黄蒿、荻苇、劈柴、野草等。一年到头,农家屋旁都堆有一堆堆的柴火垛,这些土生土长的柴火一点燃,就和地锅合奏出动人的乡村乐章。
地锅做出的饭菜真香啊!就说蒸大米饭吧,将淘几遍的大米倒入刷净的锅里,添上适量的水,用锅盖盖住,先大火烧开,再用锅铲子把米和水上下翻两次,盖紧锅盖,用文火细蒸,最后米饭松软白亮,不用就菜都能吃饱。尤其是锅巴,金黄厚实,酥脆可口,喷香诱人,常常是孩子和别人交换较为贵重东西的条件和炫耀的资本。
用地锅蒸馍更是妇女们的拿手好戏。锅心添一瓢水,将和好的发面揪成均等的份数,拍好,贴在地锅的四周、水的上面,然后将锅盖盖紧,边缘蒙上净布,以防锅内热气流失,和蒸米饭的形式效果如出一辙,蒸好之后,掀开锅盖,起出馍块,只见馍身蓬松烫手,馍壳焦黄脆酥,嚼起来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美味极了。也常见大人们将和好的面拍成长长的条状,出锅后叫作“龙条子”。大人孩子端点菜或一碗面汤,拿一个或半个龙条子出去串门,边吃边唠,根本用不着再回家盛饭了。小时候还能见到妇女们在地锅里蒸一种奇特的馍。形状如鸡、鸭、大雁、老鹅之类,还用豆子做眼和嘴,谓之曰“雁鹅馍”,是妈妈蒸熟之后送给姥姥吃的,我们开始不懂,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时候少穿缺吃,母亲们无以为报,只有尽自己最大努力,拎着雁鹅馍去孝敬她们各自生身父母了。
用地锅烙锅坎馍更是一绝。将发面擀成圆饼状,放在热锅里,用锅铲轻轻不停地转动,锅下小火,一直持续到锅坎馍两面焦黄才撤火。锅坎馍外焦内软,香甜爽口,属于地方风味小吃,有点类似于新疆维吾尔族、哈萨克族的馕,只不过锅坎馍是烙,馕是烤,工序不同罢了。
至于用地锅炒菜,那效果真是谁吃谁知道,正宗的味道,浓郁的香气,独特的口感,是其他炒锅永远无法企及的。吃惯了用地锅炒出来的菜,再吃其他锅加工的菜,食欲就大减了。反正口感欠佳,那种缺憾,说不清道不明。
地锅用途广泛。煎、炒、焖、炖,色香味形,样样俱全,风味特殊,令人回味悠长。
少年时代,即使是男孩子烧地锅也是必修课。长时间烧锅,一个脸上揉得像花狗脸、花猫脸,惹得小伙伴们直笑。一个衣服上被噼噼啪啪的火星子迸得窟窟窿窿的,还沾满了灰尘草屑。唉,甜蜜而又无奈的童年啊!
那时候的农村都烧地锅,早晚炊烟袅袅,如书家笔走龙蛇,又如仙女曼妙翩跹,形成了乡村特有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