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孝：嘴娃传奇

嘴娃传奇

赵德孝

嘴娃前腿蹬，后腿弓，头都快蹭住地了，却发现后面推车的弟弟和妹妹们都不用劲。于是，拉土车停在半坡，嘴娃气哼哼的给弟妺定了一个政策：＂谁不用劲，X他妈＂

从此后，谁干活不出力，大家都拿＂嘴娃政策＂对付谁，这招很灵呢。

一九七三年冬天，嘴娃实在不想啃东北高梁面了。每年麦收后只能吃几顿麦面馍，便常年吃红高粱和玉米面。红红的高梁面它好看，但不好下咽，咽下去屙不下，得用钥匙掏。茅厕砖缝里的老钥匙老是溜光发亮，主要是使用率比较高，那个弯儿掏屁眼很合适，有时会让嘴娃春心荡漾呢！竟然让火辣辣的烧疼感消除了很多。

嘴娃要下馆子。

那天公社开游街大会，四五辆大汽车上都站着挂牌子的人，有地主、反革命、坏份子，还有一个挂破鞋的寡妇。嘴娃跟着游街队伍到了公社食堂门口，便走不动了，一眼盯着食堂的热锅子，猪肉片子在热锅里停地翻滚着，嘴娃的鼻子不停地嗅着，手在棉祆兜里不停地抠着，一碗套饭二毛钱，嘴娃从兜里却抠不出一分钱。咥一碗套饭，是嘴娃思谋很久的妄想。

食堂门口人头攒动，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游街犯人的罪行，嘴娃的眼睛转向食堂卖票的手，卖票的坐在食堂门口的桌子旁，仄愣脑袋上安了个蒜头一样的大红鼻子。人称＂烂鼻子＂，正伸长脖子想看挂破鞋的寡妇是谁，手下压着几个手指宽长的木饭牌，掏二毛钱给你一个牌牌，交给撑勺师傅，师傅便舀给你。嘴娃慢慢移到桌子旁，趁＂烂鼻子＂的伸长脖子站起来的空，想抽出一个，＂烂鼻子＂的手一沉，压住了，如此这般好几次，嘴娃得不了手。不多时，那个破鞋寡妇也闻到了热锅子香味，竟然扭头过来，＂烂鼻子＂终于过了眼瘾，痴愣着小眼多眊了几下。嘴娃脸对着大街，眼乜斜着＂烂鼻子＂的鼻头，终于悄悄地从＂烂鼻子＂手下抽出了一个牌牌，交给了大师傅，大师傅认牌不认人，递给了嘴娃一碗热腾腾的套饭。

嘴娃正狼吞虎咽着，吃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猛听得耳边一声炸雷：＂嘴就这么贱呀，咋不吃屎去呢？＂原来烂鼻子每次从抽屉里取五个牌牌，卖完再取。这会儿游街的汽车队伍过去了，食堂门口冷静了。烂鼻子记得卖了两个，还应剩三个木牌，咋成了两个？食堂里一共只有三个人吃饭，那两个正悠悠地品咂着，一看嘴娃那穷嗓饿肚的吃相，就明白了少了一个饭牌的去路。

嘴娃还想把饭刨完，烂鼻子却拎着嘴娃的祆领把嘴娃拉出了食堂。＂咋回事咋回事＂？倾刻间食堂门口围满了闲人，烂鼻子把嘴娃挺在食堂门边的墙上，嘴娃浑身稀松地耷拉着脑壳子：＂这狗东西叼了一碗套饭，还敢爬在桌上装人样＂烂鼻子气哼哼的对众人说。＂两毛钱都没有，还想吃套饭，咋不吃屎去呢＂，＂这是啥村这人＂？众人纷纷发问，反正嘴娃不抬头，也不说话。

僵持的时间长了，人群中走出一个叫＂瓜皮＂的无赖主持公道了：这伙计没钱，偷吃了你一碗套饭，你还不让走了？烂鼻子气哼哼地说：＂没钱咋不吃屎去？＂好＂这也是个办法，那你去后院拉去！瓜皮转身对嘴娃说：＂只要不是毒药，他给咱放到碗里，咱都吃，吃了咱就回家了，咋个相，你说，伙计？＂嘴娃还是低着头，不开口。瓜皮又扭头对烂鼻子发火：＂人家没说不吃你拉的屎，咋还不快拉去？＂烂鼻子反到迟凝了：＂这能行吗＂？瓜皮佯怒道：＂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以后老子还咋在街上混，人家敢偷你的饭牌，你就拉不出一圪节屎来＂？

烂鼻子终于从食堂后面端出来一个破碗，里面卧着两条屎，小手指粗长，递给了泼皮，瓜皮接过手一看，笑道：＂尻门子还真细，咋下这点点＂？转身对嘴娃说：＂你不是爱吃吗，人家又给你上了一碗，请用吧＂？嘴娃恨不得把头塞到裤裆里，仍是不开口。看笑话的人群中有人发话了：这么臭咋能到嘴边，得放点糖好入口。瓜皮道：＂这好办，大师傅，来，放点糖＂，撑勺师傅立马捏了一撮白糖放到了碗里，瓜皮顺势摇几下，那两条屎上便裹满了白绵糖，瓜皮兴奋地对嘴娃说：＂你看，这不是两根芝麻糖吗！伙计你今日好口福啊＂！嘴娃还是不抬头，僵持的时间长了，瓜皮没有了耐耍性，于是阴森森的笑着说：＂伙计你今天不吃这东西，肯定走不出这条街，你若吃了这东西，昂着头往前走，谁找你麻烦有我呢＂，嘴娃听说过瓜皮的厉害，也实在不愿在这大街上丢人现眼了，让瓜皮这货当猴一样戏耍，好汉做事好汉当，于是嘴娃同志心一横，眼一闭，伸手从碗里抓过那两条屎，往嘴里一塞，脖子一伸，＂咕＂咽下去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纷纷叹叹道：＂世上竟有这等人＂！

嘴娃从人群中拨开一条缝，老鼠一样的溜跑了。

这事以后，嘴娃的此类传奇故事便不停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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