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礼】父亲的“戏匣子”
父亲的“戏匣子”
刘明礼
周末,我回到老家。一进屋老父亲就对我说:“你可回来了,快帮我拾掇拾掇这戏匣子。”说罢,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个袖珍收音机。妻子一看就笑了:“爹,放着这高清的大彩电您不看,还听这个。”我笑着对妻子说:“你懂什么?咱爹可离不了这个,这是他的宝贝疙瘩呢!”
这话一点都不假。从我记事,爹就天天守着他的“戏匣子”,几乎走哪拎哪。50年前农村还没有电视,几乎没啥娱乐活动,能给社员带来精神享受的,就是这“戏匣子”。家里能有个“戏匣子”,可是令人羡慕的事,大多是家里有人在外头上班的人家才会有。
我家的那只“戏匣子”,是木质的外壳,虽又大又笨,但音质很好,音量也大,是托人从北京卖回来的。听说那是我们村里的第一部,为买它花了父亲半个月的工资。当时我家买了“戏匣子”这事,成了轰动全村的新闻。当天收工后,我家来了好多人,都想看看稀罕。这个瞧瞧,那个摸摸,一个个啧啧称赞。打那以后,每天晚上来我家串门的人络绎不绝,人多的时候屋里都坐不下,大多是冲着听“戏匣子”来的。后来,父亲干脆把“戏匣子”搬到院门口的大槐树底下,大伙一块听。
每当吃过晚饭,我家门口的大槐树下就坐满了人。男人们抽着旱烟,边听广播边聊天,女人们纳着鞋底,不时插话打科,孩子们欢了翅地在四周疯跑。我家门前简直就成了“欢乐大本营”。主席讲话、天下大事、体育直播、曲艺戏剧……不管播什么,人们都喜欢听。特别是唱戏的节目,不管是选段还是整出,槐树底下便变得鸦雀无声,什么《刘巧儿》、《花为媒》、《红灯记》、《沙家滨》……听得人人都会唱了,还是百听不厌。邻家的北瓜叔爱听相声,可难得能听上,有一次忍不住对我父亲说:“栓哥,你这戏匣子有毛病,里头没相声。”把大伙给逗得哄堂大笑。后来这话成了村里的“典故”,传了多少年。
后来,好多人家陆续有了收音机,父亲的“戏匣子”逐渐“风光不再”,也就不再拿到槐树底下听了。哥哥参军后,给父亲捎回一台小收音机,父亲才又显得兴奋起来,每天装在兜里,干活听,吃饭听,睡觉还要在被窝里听,甚至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留下一片“沙沙沙沙”地响声。而那台老“戏匣子”也就归了我。评书《岳飞传》、《杨家将》,流行歌曲《小花》、《泉水叮咚响》……伴我走过青葱岁月和寂寞时光。
再后来,“戏匣子”被收录机取代,收录机又被电视机取代……现在更是有了电脑、pda、mp,甚至一部智能手机就无所不能。现代 “戏匣子”日新月异,层出不穷,把人们生活装扮得多姿多彩。在时光的隧道里,“戏匣子”被逐渐打入“冷宫”,而它曾经带给人们的欢乐和慰藉,将永远珍藏在那一代人的心中,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