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的文言文之路《梦赋》
余乘暇执卷,览记于心。思解垄上,耕读唱吟!
晦朔风雨,未尝有间;四时更替,思劳不辍。
法自然,理常情,梦千里,谒远客。直追渭水,看飞熊直钩滚滚,钓八百春秋国运;回顾隆中,观卧龙纵论滔滔,话三分鼎足续祚。
贾生忧国,保贬长沙,犹未自省;陈思惧祸,嗜酒疏离,才情落寞。
叹早秀晚成,桃花调于松柏之前;嗟富贵穷通,清名盛于利禄之后。
余梦未竭,忽一人趑趄庭前,逡巡进止。吾起身而言曰:吾结梦成庐,门槛山海。邀约古今,不拒神鬼。子即来之,何不置腹布忱,达陈心曲,明迹从来也!
来者趿敝履,披鹑衣。提竹杖,影支离。青筋突暴,束骨穷皮。
吾揖问从来?其曰:吾红楼之雪芹,石头之子霑也!吾讶然曰:昔子霑初纂石头,约乎宝玉;雪芹著就红楼,籍登仙录。此丰神玉润之姿,更著华采;何至鹑衣百结,形容枯槁?是欺人哉?欺梦哉?
来者太息曰:诚不欺也!想吾著石头之初,本自家荣辱兴衰,笔藉仙家,昭之不凡。归得升遐,精神自慰。天帝见吾勃然而怒曰:天地以教,化育万方。汝笔下之人藉仙种而投富贵,不知稼穑艰辛,不解桑麻之苦。金钗性弱,凋于多愁善感;宝玉才浮,未尝利国利民。
反观寻常儿女,生于忧患,忠孝有节;表象虽媸,志意不输。仙花百护而早夭,野草千折犹不死。汝等生享富贵,死列仙班,性弱伐寿,何以劝慰人心,警醒世事,是以仙班不录。
吾敬而起,延座与饮。继而问之曰:先生大作,斐声中外;寰宇之内,少长咸知。
红学浩浩,食养者不知凡几;大梦泱泱,拜读者百路奔识。食养稍有供给,先生必不乏资。困顿如是,殊为不解!
子霑拍案而恨然曰:吾久恨未舒,盖由此类。此种学而不耕,专物食养。货卖肥己,丧心若狂。料其同床异梦尚不自知!析吾著能知吾之未知!金钗底事,如数家珍;人性丑恶,度己阅人。吾著白话,何用析解?人性善变,未出常情。
此种蚕食吾著。便集会标高,食养体制之内;藉枝发叶,金来红楼之外。言无富贵亲历,难书富贵。同论互捧,导世风之不淑。世人以读红楼自显,尽痴人说梦;学者拜石头所赐,多富可流油。
行尸无主,以剽窃为研究;走肉寡恩,明货卖成己著。夫无骨者乏善,剽窃者更贪。食吾著而无纤毫之供,吾衔天地怨弃,皆拜此流所赐!焉能无恨,焉能不困!
吾喟然而语子霑曰:先生忧扰于“失望'失之犹望者,富贵也!先生笔下人物,难养于富贵之时,又未觉醒于落魄之后。身无残疾,可操百业自养;才生媚相,又逐纨绔之圈。
人以浮财钓才,无非附庸风雅;汝以文才屈财,未绝富贵之心。贫不自安,不能以才布道;富贵难达,徒以怨愤自伤。同贫者视汝为异类,欲就者忌汝似仇敌。天地不能容,实君自至尔!君以皮毛之才,御蜉蝣之志。必被为上者不赏,为下者虚捧之祸。此祸残心,不诛自死矣!
汝文采之可学,器识不足法,诚非吾友也!吾常慕陶朱器识,起伏退隐,皆具才智;亦羡留仙文笔,狐妖鬼怪,不失人心。
今文路茫茫,莫言平凹之无功;诗途浅浅,且看黄白之有物。俯仰自择,忧扰自取。汲汲于虚名,戚戚以自伤,不足取也!
子霑诺诺,起身而退,吾送而言之曰:吾与汝缘尽梦醒时分。推盏离席,蓦然惊坠。遂记梦中言事,聊成斯赋,以警斯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