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 驾 驶 证
关于考机动车驾驶证这件事，早在十几年前我曾经在朋友的鼓动下心动过。但是，回家刚一开口，就遭到全家四分之三的人举手反对。孩他爹是带动者，俩丫头是盲从者。孩他爹言辞凿凿地列举了一大堆女人开车的弊端，还讲了一些我从没听过的惨痛案例，听得我心里虚虚的。就这样，刚刚萌动的芽儿就被他掐死了，连挣扎一下都没有。今年春节前夕的一天，同事小张突然问我：“嫂子，考驾照吗？我想去学，咱俩一起吧？”因为没有这个心理准备，被她冷不丁地一问，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由得愣怔了一下。小张以为我在犹豫，进而给我“下料”道：“你家老二这眼看着就要上高中了，她如果住宿还好说，走读的话你不得天天接啊，好天好地的咋的都行，要是遇到雨雪天气，你咋办？我哥还得挣钱养家，你不能总拖着他三天两头地替你接孩子吧？”听了她的一席话，我的思绪立马凌乱在了一个个“凄惨”的场景中：大雨哗哗下着，我骑着电动车落汤鸡似的冒雨艰难行进；寒冬腊月，在未来得及打扫的雪路上，电动车轮把积雪滚出了一溜深深的辙，而我战战兢兢搭在车两边贴地滑行的脚也在雪地上趟出了两条“深沟”。车后座上，瑟瑟发抖的老二还不住地提醒我：“妈，慢点，别摔了。”我怀着跟孩他爹争论一番的准备，把我想考驾驶证的事对他说了。没想到，他在略微沉吟片刻后竟然痛快地同意了。这让我始料未及，竟一下子把我准备的一大堆“事实、道理”闷在了肚子里，没了发挥的机会。当天我们就去驾校报了名。拿到收费单子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有些迟疑了：就这样板上钉钉了？其实我也不是一头疙瘩地想学车，听了小张的话，纯粹是一时冲动。当时孩他爹只要略一阻拦，我或许就动摇了呢。他咋不拦一下呢？这下好了，自己给自己套上了。科目一是些关于学车的基础知识，题量却“海”得很。自知年龄大了，脑力不比当年，但是咱认学啊，一头扎进题海里可劲地扑腾了七八天后，考试时我竟以97分的成绩一次过关了。开了个好头，相信后面的应该也错不到哪里去吧。信心满满，自我感觉良好。谁知，还没等实地练习，就被教练给我送了个大大的惊吓，我差点就当了逃兵。过了年，又过了十五，我们去了驾校的科二练习场地。教练在给我们指点了哪个是离合，哪个是刹车，哪个是油门后，又简单地讲了讲三者如何配合着用，然后，她把方向盘交到仍是懵懵的我手里，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转了转眼睛，略微沉吟片刻，道：“现在科三没有考试的，咱上路去。”我把眼睛瞪到了最大程度，质疑着她的一脸淡定，“不是吧教练？我连方向盘都没摸过呢。”我开着车，蠕动着出了科二训练场地，来到了路上。看到身边来往带风的车辆时，心不由得缩成了一团。脚下本来各就各位的控制器，这时候竟然跟我玩起了乾坤大挪移，脚总是划拉不到它们。脑门上一层汗，手虽然握着方向盘却不知道怎么转了。看见一辆车迎面过来，我就哇哇大叫：“教练！看好我！你可得看好我！”她来调整方向盘的时候我的手就虚虚在那里，任她转来转去。我不知道我是咋回到起点的，在教练的忍俊不禁中我颤颤巍巍地下了车。比我下车还快的是两个学员，她俩双脚刚一踏到地上，双手啪啪地拍着胸脯，“妈呀！这也太吓人了吧！”说完车也不学了，跟教练说了一声，回家了。我有点凌乱：至于吗？开车的是我好不好？我害怕才对。但是转念一想，也对，她们或许是被我开车时的“吱哇怪叫”吓到了。转天，教练有事，我也就在家里休息。一整天，啥活没干，我却感到浑身酸疼，疲惫得很。跟孩他爹说了，他说我这是吓的。他还说，这是教练在给我们过心理关，经过了这么一次，再摸方向盘的时候就没这么紧张了。或许他说得对吧，经过那次“惊吓”，我再上车的时候真的没那么紧张了。只是科二的那些点位我总是掌握不好，导致我的练习过程时好时坏。好时，心情愉悦，信心满满，感觉前途一片光明；坏时，心里抑郁，觉得自己曾经给自己的预言定论是很切合实际的：我不是学车的这块料。就这样，我的心情随着练车起起伏伏了半个月后，教练建议我预约考试。我当时就觉得教练是在和我开玩笑：这么多天来，科二全场练下来我没几个满分，就这？考试？不过，教练用她以往的经验说服了我，她说，像我这样的，考试的时候，过的几率也不小。考前模拟我练的也是状况百出，几圈下来，仅有一次是满分过。或许是担忧着将要到来的考试，我心神一直定不下来，心里搅动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奇了怪了，想我活到现在，怎么着也在这个社会上“混”了好几十年了吧，恶风恶雨咱没见过，风风雨雨咱也是经历过的。像考试这种事对我来说算个事吗？想当初上学的时候，咱也是从大大小小的考试中四平八稳地“趟”过来的，哪次紧张了？可，现在咋不行了呢？在这等待大厅里，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那个难受。等待中的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农历刚进二月的天气，手心里满把汗。当对面墙上的大屏幕上出现我的名字的那一刻，我如波涛汹涌的心竟然断崖式的一下子平静了！仿佛不曾焦虑过，这突兀的变化也让我自己大感意外。我稳稳当当地出了大厅，来到了科二考试场地，属于我的考试车已经等着我了。再看场地上科二考试的各个项目，排列顺序和场外训练场地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外面的无论我走成个啥样都没事，而这里，一次就可以决定我的胜负。目不旁视，心无杂念。我不急不躁，有条不紊地完成了科二考试。唯一扣分处就是在半坡起步时车前保险杠没能和那条停止线重合，相距不大，扣了我十分。其它项目都完美通过。最终，我以90分的成绩考试合格！停稳车下来，一位考官笑眯眯地对我说：“这不是挺好嘛，听你教练说你对自己没信心。”我签完字，弯腰跟考官别过，轻飘飘地出了考试场地，轻飘飘地找到了教练，然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时，我感到我的身体是抖的。科三我们练习了几个下午就约考了。我觉得科三比科二相对简单些，只要掌握了灯光的使用，踩点刹车，提速路段掌握好了档位与速度匹配，基本上就没事了。当然我也是顺利的一把过。科四92分合格后，我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小黑皮本本。驾照的颁发现场像一个小型的会场，几十把椅子对着一个小型的讲台，仪式感很强。特别是拿了一摞小本本的年轻警察在讲台上的讲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身穿警服，二十多岁，步伐稳健。他走到讲台，把一摞小本本整齐地放好，抬头说：“同学们，”他目光炯炯地扫过台下我们这些老中青混杂的学员，“首先，恭喜各位通过了层层考试，如愿领到了驾驶证。”继而，话锋一转，“但是，也请各位明白，拿到了驾驶证，它只是代表拿证这个过程的结束。”他拿起一个驾驶证，对着我们，另一只手一点它：“它只是一个允许你能上路驾车行驶的门票而已。”他顿一顿，表情严肃起来。我们这些面向而坐的学员，个个也都是正襟危坐。“同学们，将来上路，一定要记得，我们手里攥着的不仅仅是一个能让我们走路的方向盘，它更是一个直接关乎你我他生命的方向盘。所以，请同学们在以后开车的日子里，为了你我他的生命安全，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谨慎驾驶！”从警察手里我庄重地接过属于我的驾驶证。它看上去小小的薄薄的，拿在手里却很重。
（摄影 曹新庆）
作者简介：郝俊荣，70后，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爱生活，用心生活，在生活中寻找本真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