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春茶笔记第16篇】太姥山的雾与露
《1》
乡下的清晨，小草上是有露珠的。
茶树叶片上，亦有。
那是寒夜里，低温下凝结而成的水珠子，在没有被阳光暖化之前，孱孱而立的晶莹之态。
是在漫长的黑夜里，雾气凝成的露珠，在植物表面的液化。
料峭春寒吹酒醉。
充满了花香和树木清新气息的春夜里，那些随风潜入夜的小露珠们，在遇到茶树叶片之后，就此停留了下来，润物细无声。
它们一颗又一颗，一层又一层，附在叶片表面，最终，又在风的吹拂下，混合了彼此的边界，生成一颗又一颗，更大颗的水珠子。
最终，随风摇曳之后，在清晨初露的曙光里，成为了那颗遇暖即化的璀璨之光。
在阳光下，渐渐蒸发，一部分离开了叶片进入空气中，一部分，深度渗透进叶片细胞里，成为令茶汤稠滑的幕后推手。
《2》
每次春茶季，早晨醒来，总觉得自己白了两个色号。
以粉底液的号码来分，那就是“陶瓷白”，是那种近乎于透明的，近乎于白瓷盖碗的白色。
这也是我们春茶季坚持呆在茶山的最主要一个原因。
春茶季的细密薄雾，能给皮肤做天然的美容。
那些补水精华，美白精华，清洁面膜，在这天然的薄雾天气里，尽皆可以停产了。
山间这种雾的出现，是很奇怪的。
它晚上肯定会出现，而白天，却不一定。有时候白天也会出现，但大多数时候，白天是没有雾的。
尤其是某些年份，春茶季开始得晚，在3月中下旬才开始，那这种白天的雾，就只在下午5点之后才会从山间涌起，慢慢弥漫至山巅。
早晨和下午，这一天当中的大多数白日辰光，都是阳光明媚，或者阴间多云的。
春茶季，偶尔也有下雨天。
但基本就是很细很细的小雨，夹在雾气当中，纷纷扬扬飘下来的那种。
青箬笠，绿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这种雨，在刚开始下的时候，基本让人没有感觉。
只在你的头发渐渐湿漉漉，衣服渐渐贴身，脸上渐渐有凉意，才会惊觉，呀，下雨了。
就像北方的冬天，室内开着的那种小型的kf喷雾机，机器雾化出来的水雾，扑打在脸上身上的感觉。
又轻，又柔，又密。
很温柔，很可人。
《3》
茶树们是极喜欢这种雾的。
有雾，阳光就不会直射。
只能被云层和雾气折射，洒下来部分光，形成山区著名的漫射光。
漫射光比直射光温和多了，不会晒伤茶树，不会晒出过多的呈苦涩味的物质（茶多酚和咖啡碱）。
这便是“高山云雾出好茶”最简单的一种注解。
有雾，夜间茶树就得能到温和的补水。
到了春尾，当白天气温日渐升高，茶树们不可避免地觉得白天地气热，叶片为了散热而大量蒸发水分，导致细胞缺水。
这时候，在没有阳光制造热度的晚间，雾气就能让白天深受炎热之苦的白茶树们，痛快地喝饱水——细密的薄雾，附在叶片表层，给叶片降温，给细胞补水。
一整夜，喝饱了水的白茶树，精力充沛地合成着有机物，并让这些有机物大量储存在细胞中。
等我们泡茶的时候，便可以在茶汤里，喝到这又稠，又滑，又细，又软的汤感。
《4》
雾，不比雨。
雾是细的，密的，轻的，柔的，飘忽的，容易被吸收的，更是持久的，不易散去的。
雨，大多数时候是粗暴的，大颗的，倾盆的，暴烈的，倾泄的，短暂的。
雾，大量由茶树体表在吸收，少量附着在土壤表层，通过缓慢渗透入土壤中的方式，让白茶树的根系吸收。
它是茶树叶片最好的补水剂。
雨，大量由茶树的根系吸收，再输送到树干，树叶。少量被叶片表层吸收。
它如果下太大，下过量，还容易形成山体滑坡，损坏茶园。
甚至，当遇到一些不好的茶区，拥有着通透性极差的土壤的时候，种在土壤里的茶树根系，会被透不出去的雨水长时间浸泡，生成烂根。
从这一点上来看，它在某些程度上，有可能是杀死茶树的元凶。
《5》
2016年，第一次在太姥山遇上大雾天气。
能见度只有3米。
大老远能听见有人说话，但要走近面前，才能看到是谁。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那个晚上，开车下山。
是李麻花人生中第一次穿越那么大的雾。
山路十八弯，又高又陡，路不熟，还大雾。
开着原厂的雾灯，还是照不开那不停扑上来扑上来的白雾。
山雾是行走的，在山峦间，在沟壑里，一时在左，一时在右，一时扑向你，一时又退开去。
在车灯的前面，那些雾，像一个又一个的顽童，扑上来，又闪开去。下一个再继续扑上来。
彼时山间一片寂静，万籁俱寂。能清晰地听到我们的心跳。
那是李麻花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晚，比小时候被小伙伴骗到太平间锁起来，还恐怖一百倍。
什么都看不见，没有来路没有去路，只能以20迈的蜗牛速度慢慢往前挪。
开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道金光。
我立刻开始念六字真言。
又过了一会儿，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骑摩托车的山民，有着本地人惯常的打扮，骑着一辆接地气的摩托车。
李麻花瞬间精神大振。
就这样，摩托骑士在前面开路，我们在后面跟着，终于慢慢挪下了山。
后来，上山去拜拜，发现在山背后有一尊坐佛。佛像底下有暖黄色的射灯，到了夜间，射灯从下往上照，打得整座佛像金光灿灿。
想来，那佛像的金光，便是我在雾天晚上看到的那一束金光了。
可见真是天神庇佑。
《6》
前两天下山，再一次邂逅了大雾。
跟当年那场雾一样。
从山顶到山腰，浓雾弥漫。
经过这些年的磨炼，还跟太姥山车神赛过车，李麻花已经非常熟悉这条山路了（其实前天才被一辆运茶青的车子追着跑过）。
但还是有点紧张。
尤其那一团团白露不停扑上来，而雾灯打上去仍然是白茫茫一片的时候。
只能放慢了开。
幸好这些年，这座山富裕了，车多了，人也多了。这一次虽然也是山雾浓厚，但幸得不停有车上山下山，照亮了山路，也没那么令人害怕了。
只是，心里仍然在默念六字真言。
李麻花笑我，说，放心吧，我们一不卖假茶，二不忽悠人，天上的神明，都看得一清二楚。
果真，只卖品质有保证的好白茶，这一宗旨，让我们无论身处何地，沾上枕头就能睡得着觉。
君子坦荡荡。
不卖假茶的人，良心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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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村姑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