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三线】陈超--锦江厂调研有感:"不该被遗忘的“三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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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超男,1985年生,河北石家庄人,2004-2008 厦门大学 公共事务学院 政治学系毕业,2008-2010 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政治经济学系获硕士 ,2010赴新加坡国立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政治学系 在读博士,2015年于新加坡国立大学获得政治学博士学位,2015年1月起就职于国家“2011计划”两岸关系和平发展协同创新中心,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助理教授。文章发表于《复旦学报》、《厦门大学学报》、Labor History等国内外著名学术刊物。主要研究方向为工人政治、抗争与社会运动、质性研究方法。其以锦江厂为研究案例的博士论文【带标签的群体:一个三线企业的社会结构】发表在英国杂志《劳动史》第57卷,2016年第5期,第671-694页。锦江厂调研有感"不该被遗忘的“三线人”"

2017-11-22      2013年3月22日, 成都,晴。初春的蓉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温暖。刚步入双流机场,打开手机,就听到诺基亚经典的短信铃声。“小陈,一路是否顺利?到成都即来电。”行前,倪老师说会在成都接我,这时候想必他已经在等我了。能与倪老师结识,是我的幸运。研究“三线人”,最困难的地方,莫过于怎样接触到他们。三线建设已经过去四十余年,当时意气风发投身大西南、大西北的姑娘和小伙,如今大多已近古稀之年。按照中央“靠山、分散、隐蔽”的布局方针,这些人大多居住在偏远的山区。虽然在八十年代,部分厂址迁至临近的县市,有些职工在退休后,也返回大都市生活,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依然留在了那片他们曾经为之奋斗的土地上。隐秘的生存环境,给研究者带来的是极大的挑战。还在新加坡的时候,我尝试着在网上搜索这些人的踪迹。没想到,竟然就看到了倪同正老师的博客。倪老师已退休十多年,在这十多年里,他并没有像其他退休职工那样,打打麻将,溜溜狗,安度晚年。为纪念他们曾经的辉煌岁月,他协助厂退管站动员身边的厂内职工,以个人经历为依据写一些回忆录。没想到,这一写,就成就了今天的三本书和一本画册。

(油菜花后是废弃的家属区)

“倪老师您好!我是小陈,刚到成都,正在取行李。咱们在哪里见啊?”“小陈你好!你搭机场巴士,坐到成都火车北站。我在那里等你。然后咱们再从五块石长途车站,去彭州。我穿着白色夹克,黑色裤子。”彭州市,如今已经是成都下辖的一个县级市。从成都市区坐车到彭州,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不知道倪老师什么时候就到了成都市区,只是我的飞机在8点就起飞了。当倪老师笑着走近我时,我才发现,他瘦骨嶙峋,但精神矍铄。几句寒暄过后,他带着我向公共汽车站走去。成都北站,同全国各地的火车站一样,人潮汹涌,且杂乱无章。倪老师走在前面,穿梭在人群与马路间,步伐矫健快速。拖着箱子跟在后面的我,还真是有些吃力。很快,我们就坐上了前往彭州的长途汽车。车行二十分钟后,我们驶离市区,迎来片片农田。就在这时,我收获了此次旅程除调研外最大的惊喜——漫山遍野的灿灿油菜花。我知道婺源为此而闻名,也曾为之心驰神往过,可没想到,有时候的幸运就是来得这么意外。倪老师告诉我,这个日子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油菜花已经不是最美的了。我哪里还敢奢求更多,只忘情地沉浸在这片希望的金黄之中。边谈天边欣赏四下美景,时间不觉地过去,很快我们就到了彭州。告别了成都这样的大都市,来到彭州,倒也别有一番趣味。坐着三轮敞篷摩的,我们来到一片居民楼下。倪老师告诉我,这片楼,是汶川地震的灾后安置房。他们以前住的房子,在山脚下,受地震影响,已经不能住了,这才搬了出来。进入倪老师的家,一套三室的房子,不大,总共不到80平米。水泥磨地面、红绒布罩的老式彩电、绿皮双层开冰箱、脚蹬缝纫机、红白回力鞋……你说,现实生活中,我们会穿越么?我觉得,我真的穿越了。回到了自己的幼儿园时代。

(汶川灾后在彭州的重建房)

rr       倪老师是上海人,70年代初,为了“让毛主席睡好觉”,来到这片土地。在他看来,不管三线建设如今反思有什么弊端,但终究是功大于过。来到山中,他们从修建职工宿舍开始,整个厂区都是靠自己的双手,一点点盖起来的。他告诉我,他们厂以前是全国同行业的领军厂,全国最先进的两台机器,有一台就在这里;他告诉我,他们厂那些年的年终奖金,让别的厂家艳羡;他告诉我,他们厂的管弦乐队,在成都地区的厂矿中好数数的;他还告诉我,他们的食堂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好,食堂饭菜票甚至可以作为这一地区的货币使用……讲这些的时候,我看到倪老师眼中的那种自豪,仿佛眼下的时光,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热血建设的年代。

(倪老师的家具:沙发,茶几,冰箱)

rr        所有的辉煌,在一声长叹中结束。说到2003年的破产,倪老师不胜惋惜,感慨良多。他说,体制的原因,市场的因素,领导的责任,这不垮不行啊。可是想到曾经搞得那么好的厂子,一下就没了,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儿。其实,让我心里更不是滋味儿的,是他们如今的生活境况。从上海到彭州山区,从青年小伙到迟暮老人,他们实实在在地为“三线”作着“三献”——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可是如今的他们,又有谁还记得。

(倪老师的家具:电视、电视机柜、缝纫机)

rr         落叶归根,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而这些已经退休的职工,想要回迁祖籍,却成了难中之难。的确,上海等地政府,在政策上已经允许退休三线职工回迁户籍。可是,这些人的待遇,却依旧要按照工作地水平发放。拿着一千多块钱的老人,如何能在上海买房、生存?“想回,回不去啊!”这是他们跟我说的最多的话。思想解放三十年,曾经那些民族主义与个人崇拜,渐渐蜕化为个体意识的觉醒。而这些老一辈的奉献者,当人生步入暮年的时刻,也不再追求浮在空中的家国大爱,更关怀于身边的情感。所以,曾经的三线工厂,之于他们,是青春的纪念,是辉煌的记载,更是一种价值存在感的象征;而曾经的三线工厂,之于我们,是一代人用个体的牺牲,成就的一段国家历史,记录的一段党国政治。也正因为此,我们的人民,需要记住还有过这样一群先辈;也正因为此,我们的政府,需要对曾经的他们负起应当负起的责任。入川几十年了,倪老师保留着上海人吃黄酒的习惯。温好一壶酒,两碟花生米,我们几乎彻夜长谈。微醺间,默念起墙上倪老师所作的《诉衷情》,而我的眼前,又浮现起白日里那黄灿灿的油菜花。古来壮志几人酬梦断方始休驹光鸿影掠过白发为谁愁挂长铗邀高朋畅云游峨顶观日松下问禅江上泛舟附录倪同正《陈超赴锦江厂调研小记》3月22日中午在成都接到小陈后即回彭州,行李放下,即去退管站查资料,花100元购买了一套四册《锦江岁月》,与陆仲晖交谈了解有关情况,他对我厂退管站肩负的多重职能深感惊讶,认为陆站长是个能人。当晚我与小陈讲解锦江四本书,推荐有关文章,并送了一本锦江厂志给他。他当晚1点半才关灯。23日在小区外1公里处的农家乐桂香苑开座谈会。早先就已通知了几位同志前来开会,气氛热烈,尤其是80年代工厂企业整顿后机加工车间的“定额风波”引起小陈的极大兴趣。中午小陈买单,花了300多元。当晚,李和清请客,非常丰盛,曹靖华也在请之列,但李和清只顾跟小陈交谈,别人也很少插嘴。这天酒喝得不多。24日,李和清、叶夫义夫妇开车送我们(陆宝根也同行)到老厂参观,实地考察,厂区未去。10点半去中和厂“骆驼”家,主要与他父亲交谈,了解913建厂及生产情况。12点许告辞,“骆驼”陪我们参观913厂区。完后我们一行去关口李和清的朋友饭馆吃饭,李和清买单。饭后驱车去白水河。这天天气很好,由于是周日,清明将近,扫墓的人很多,关口马路上停满了车辆,湔江河滩上也有许多游客在搞野炊,白烟缭绕,欢声朗朗。

进了白水河地界顿觉气温凉爽,看了小鱼洞地震遗址后到湔江、岷齿寻找二厂遗迹,拍了一些照片就打道回府。返途中在小鱼洞附近的龙漕沟停车,叶夫义介绍他当年在这里插队落户二年多的知青生活,他被招工进锦江厂报到的那天清晨,乡亲们打着火把(那时农民用不起手电筒)翻山越岭走了3公里多山路把他送出山沟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到彭州后李拟请我们吃晚餐,我们说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们把我们送回普照苑就回去了。真感谢这对热心夫妇,使我们方便了许多。喊宝根去是请他到三村拿钥匙开王明康家门的。让小陈看看当年支内人员回城后舍弃在这里的家具用物,从而体察二次迁徙的三线人的辛酸经历。不想一路上小陈与宝根谈得很投机,二人约好翌日再谈。25日上午,小陈去宝根家采访,中午小陈与宝根一起来吃饭。下午,我又与小陈骑自行车去彭州中和新城拜访张恩儒、杨国刚二位老人,进一步了解中和厂工人生产活动的一些情况,二位老人有点谨慎,作了一些介绍,五点许返回。当晚我与新都王朋联系,明日到新都采访他与曹永林。26日8点半,我们乘小区班车去彭州客运中心,心急之中我忘了带昨日预购的去新都的车票,川号手机因充电也拉在了家里。补票上车,10点半到新都曹胖子家,小陈与这位当年拥有500多人历经三位正职主任(石全志、马万盛、刘仲岳)的偶件车间管生产的车间副主任攀谈起来,曹胖谈笑风生,诙谐幽默,俨如当年在车间与大家嘻嘻哈哈的样子,让小陈大开眼界。11点许,我借老曹电话打给王鹏,他还在打工,已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我没有回音,见讯赶来。用椒盐普通话向小陈解释当年机加工车间的定额风波,曹胖也在一边分析补充,小陈觉得收获甚丰。中午,王鹏请我们到饭店用餐,曹胖带了一瓶“锦江魂”酒,王因开车,滴酒不沾,曹胖心情不错,一人喝了半斤多,我与小陈也喝了不少,一瓶完了,老曹意犹未尽,又叫王朋拿来一瓶,他又倒了不少,我们劝不住,又饮了一些方始罢休。饭毕,老曹脚步蹒跚,坚持要送我们去钟楼车站。说难得碰到小陈这样的小伙子,一定要送到车站。一路不停嘱咐小陈,将来当官了一定要对老百姓好,当教授的话要多为基层的工人说话,从饭桌到车站,至少说了10几遍,老曹面醉心不醉啊!下午五点到家,我与小陈似也有醉意,二人倒头便睡,七点才醒,我已煮了稀饭,炒了一个乌笋丝,将就吃了,又与小陈就他的博士论文的主题交换了看法,11点才收拾洗澡休息。27日上午,我把小陈送上去成都的车子,他要在成都会几位老师,然后去重庆、西安等地的三线企业继续调研,为他的论文搜集资料。至此,小陈在川的考察暂告一个段落。小陈对三线前辈们的热情接待深表感激,在成都落脚后发短信给我对大家表示衷心感谢。不管小陈的研究会取得怎样的成果,但他能把目光投向三线工人这个群体,我们还是感谢他的这个心意。倪同正 2013-3-27

陈超的回复今天从彭州回到成都,几天在彭州的调研相当充实。同各位师傅们聊天,与其说是了解情况,更不如说是让我全面地受教于各位前辈。当我真正走到现实中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坐在教室里的遐想,很多真是“瞎想”啊。刚刚看完倪老师对我这次调研全过程的“实况转播”,也看到了很多前辈们的回帖。很感谢大家都我的支持和鼓励,更感谢各位对我的鞭策和建议。说句老实话,作为研究者,肩上恐怕实在担不起改变现实的重担,而我能做的,或许也只是尽力去发现现实、解释现实并传播现实。的确,研究者对现实的考察,最终通常难以被转化为政策的变革。然而,短暂几天的学习,就已经给我带来了太多的感动,太多的震撼。时代的变革,总会衍生出一代人的特征,非身处彼时彼刻而不能领会其中滋味。我不敢说,自己已经设身处地的体会到了前辈们当时的艰辛,但是我却能够看到几乎牺牲了一切的你们,在当下是过着如何的生活。很多很多,我没有说,其实,我都记着。对各位师傅的帮助,再次表示感谢!对倪老师的谢意,我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期待与各位的再次相见。2013-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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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崇生:1951年,男,贵州贵阳3326厂⊙吴昌国:1951年,男,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科技组如果有认识以上师傅的朋友,请与本公众号联系,留言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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