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妇 / 李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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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583期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小媳妇
文/李捧虎
黄老汉背着捎马走出门,身后传来儿媳妇娇里娇气的声音:“爸,你做啥去呀?”
老汉止了步,回过头答道:“去焦岱赶集。”
“我也去。”说着扭扭捏捏走出来,拉着阿公的捎马。
“你给咱看门着,做啥去?”
“嗯嗯,俺要去呢么。”
老汉不高兴了,有点训斥地说:“刚下过雨,河水大的咋样去。”
儿媳妇不但不听反而更倔了:“俺要去,就是要去。”说着,把捎马从老汉肩上拉了下来。
老汉一看,方他妈把方死了---没方了,只得答应。老汉拧身锁了门,才重新拾起捎马撂到肩上,前边走着,儿媳一走一扭捏地跟着。
儿子参军上前线去了,家里只剩下他和刚刚结婚就分开的小媳妇。她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不论是家务还是女红都不会做。说是家里有两个人,实际上家里家外都是他一人做,就连做饭也要他操刀动勺。
刚刚被雨水洗过的白鹿原,一片清新,他贪婪地看着欣赏着。一阵风吹来一股泥土的香味,他长长地吸了一口就像喝了一口美酒,细细地品尝。
“爸爸,你慢些走。”走惯长路的黄老汉走去焦岱这点路算不了什么,早把小媳妇甩在后头。
他从陶醉中醒过神来,站住脚,向身后看着撵上来的儿媳。
小媳妇气喘吁吁地来了。拉着阿公,不让走:“歇一歇,我实在走不动了。”
不懂礼数不管礼节的小媳妇,硬是拉着阿公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黄老汉掏出烟袋装上一锅烟,掏出火镰从插口捏出一点用核桃皮染成的绒子夹在火镰上,又掏出一蛋白色的火石头,撇了起来,撇出了火花,绒子着了,点着了烟抽了起来。
一袋烟抽完了,起身就走,小媳妇细皮嫩肉的,那里上过长路,在娘家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所有的一切都有丫环伺候。
二人三步一歇十步一停,终于来到焦岱河。啊,果然如老汉所料,从上游奔腾而下的浑浊的水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向下游滚滚而来。河沿站满了过河的人,有胆大的一人下到河去,也有几个人手拉手走过河去。
小媳妇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直哭。咋办呀,一人是绝对过不去的,就是几个人拉着手小媳妇也不敢。河中心不时有被冲倒的人。黄老汉要拉小媳妇的手过河,他把自己像榆树皮样的手伸向小媳妇,小媳妇也把一双软绵绵的小手伸过来,让阿公抓。
小媳妇一手提着裤子一手被阿公拉着,胆胆怯怯地向翻滚的水中走来,没走几步就差点被一个浪花打倒。吓得再也不敢走了,又退回到岸上来。
咋办?这可难住了黄老汉,旁边有人说:“你干脆背上过河。”
老汉一想,也好,也只有这样了。不对呀,那有阿公背儿媳妇的道理,要是被人知道还不笑掉牙了。但又一想事已如此,不背也不行了,管他人笑与不笑的,先过河再说。
想到这就圪蹴下来说:“小娥子,来,爸背你过河。”
小媳妇一听,不哭了,反而笑了,爬在阿公的背上。老汉一步一趔趄二步一打旋地向对岸走去。小媳妇看着老汉在河中的扭捏样像跳舞似的,逗得她在背上手舞足蹈起来,嘻嘻哈哈:“真好玩,真好玩!”
老汉脚下本身不稳加上小媳妇的翻乱,更加重了老汉的颠簸。十几米的河道走起来比上一座山还艰难。当走到河岸时已是大汗淋漓,衣服全湿透了。他喘着粗气,放下儿媳,谁知道小媳妇不高兴了,却骂起他来了。
“你个瞎怂,老不正经的白毛驴。”小媳妇越骂越凶,老汉气冒了:“我好不容易把你背过河你反而骂开我了。”
“你说,我咋瞎。”老汉被骂得火冒三丈。
“你就是瞎,你刚才把我的屁沟一个劲地掰。”小媳妇的碎嘴也不饶人。
老汉一听:“哎哎哎,我是怕你翻乱掉进河里,就一个劲的往紧里抓,反而成了瞎怂咧,哎哎哎。”老汉感到既委屈又窝囊。着气地前头走了,小媳妇后边撵着还在骂着。
黄老汉办完了事,捎马已经装满了,抬起头一看,天又要变了,就移步向回走。小媳妇看着阿公不理她,也没精神骂了,早已筋疲力尽。多亏身边有点份子钱,买了些油糕之类的吃货。跟在阿公身后。到了河沿水还没退去,还是先前那样凶险。
阿公不理她,自己走过河去。小媳妇急得直哭:“爸,我不骂你咧。”她的声音就像是蛐蛐叫似的,让河水的声音淹没了,别说阿公听不见就是听见也不背她了。
河边的人越来越少几乎没有了,天慢慢地黑了下来。这可咋办?这可急死了小媳妇,真后悔,刚才就不应该骂阿公。就在这紧急关头,过来了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小媳妇见了就像是见了救命的恩人,也不管害羞不害羞,上前拉着不放:“大叔,你背我过河去吧,我求求你了,大叔。”小媳妇连哭带撒娇地说。
来的时候黄老汉背儿媳妇过河他是见来,小媳妇骂老汉他也听见。知道老汉是故意难为她。小媳妇再三求情他就是不答应。眼看着雨就要来了,天也就要黑了。这女子拉着自己不丢手,这可咋办?老汉犯难了。
实在没办法,就说:“你阿公都不背你,叫我背,除非你认我做干大。”
小媳妇一听,不哭了,赶紧松手,跪在地上给老汉磕头,“干大在上,受小女子一拜。”
老汉自觉失策,没办法自己说出来这话,就只得背了。再说不背也不行了,小媳妇不放手,干脆就背吧,还白拾了这么心疼个干女儿,老汉也高兴了,就俯下身子,让小媳妇爬在背上,背过河去了。
老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气喘吁吁地过了河,放下小媳妇。谁承想,小媳妇困乏的身子早已歇息的一扫而光,老汉刚落下,她就拔脚跑了,身后洒落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气得老汉跺脚直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这才是背过河不叫干大。”
黄老汉实际上就没走,躲在一边等着。他也看见老汉背着她过了河,就在前边慢慢地走着。小媳妇看见了阿公,就紧走着撵了上来。:“爸,等等我,我不骂你咧。”
老汉听见装着没听见,只是走着,心里骂着:“阿公背着儿媳妇过河,费力不讨好。”
关于作者
李捧虎:笔名“挺直的松”,男,1961年,蓝田县前卫镇凫峪村三组人。1969年在本村上小学,1974年上初中,1976年初中毕业,一直务农为业。2013年开始写小小说, 蓝田县作家协会,西部作家协会会员,西部文学签约作家。已完成【白鹿原村史】三四十个村的村史采写,在网络平台发布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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