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粮铺(一)
小鞭一响,邱氏粮铺开张,围观者甚。
少东家戴瓜皮帽,着长袍马褂,鼻梁上架着一副并不近视的眼镜,一脸喜气。
“您老抽烟,抽烟。”少东家点头哈腰,向众人介绍:我店主营陈稻新做,是邱家农场特产,包有机,包养生……两包哈德门不一会儿散尽,人群一哄而散,却无一两米卖出。
“老板,给我称5斤米,”垂头丧气的少东家抬头一看,不得了,西施再现啊。只见眼前的姑娘大眼扑闪扑闪,滟滟红唇灿若莲花,少东家身子顿时麻了半边。
“5斤米,”姑娘递过口袋。少东家反应过来,朝柜吆喝:“大米10斤!”“5斤。”“头笔生意,买一送一。”
姑娘不再作声,拎着米进了对面一间铺子。少东家看到铺子的招牌是秋名裁缝店。“啊,原来是名传十乡的裁缝西施啊。”他不禁大喜。
这少东家姓邱,名腾飞,本地西乡人氏。家族不大却有祖置水田千亩,是个有名的大户人家。其父清末秀才,要不是废了科举考个举人探花什么的都是可能的。后来也参加过革命党,满人退位后被祖父派人寻回继承家业。40岁方得腾飞,喜不自禁。不过也是严爱有加,六岁启蒙,四书五经必修,唐诗宋词熟背,史记朝纲博揽。腾飞聪慧,到了十五六岁当地无人能教。正好抗战结束,老爷将他送到上海进了一家洋学堂。读了三年,腾飞踌躇满志准备考大学,但因战事紧张,大学暂停招生,加上老爷年事已高,把他召回掌管家事。
腾飞无奈回家后,深入地头田间,经过几个月的调查研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是搞了一块“种子田,”专门制种;二是进口农药化肥;三是到上海购置柴油发电机和水泵。此外在组织上成立农场,几个村庄改名叫一分场二分场等。
改革取得了初步成果,稻米产量几乎翻了一倍,减轻了农民的劳动负担。但是反对的浪潮汹涌而来,天天有人到邱府上访或群访。说化肥农药的粮食不香、有毒,说水泵打水让他们没事做,浪费钱财,甚至有个妇女忍受不了家暴喝农药自杀也算到了腾飞的头上。邱老爷完全赞同这些诉求,天天痛骂忤逆子。腾飞不为所动,坚持改革不动摇。老爷熬不过他,把大权收回,并派管家去寻找亲家乔老爷,早点让他们拜堂成亲。
这乔老爷家居上海,是个盐商,每年收盐都居住在邱府,其女秋月3岁时带到邱府,和大其两岁的腾飞玩的不亦乐乎。大人看在眼里,喜上心头,当即换了帖子去,定下娃娃亲。
少东家腾飞对着裁缝铺盯了半天,直到伙计董大叫他方才回过神来。董大是本镇人,他笑着说:“少爷是不是看上对面姑娘啦?”腾飞脸一红:“不要瞎说,我可是定了亲的。”“是吗?”董大讪笑了一下:你别看她是个裁缝,这个姑娘眼界高呢,背景也很深。
“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腾飞来了兴趣。董大告诉他,姑娘姓什么不知道,人家都叫她秋明。六年前13岁来到这家店铺学徒,师父师娘当时都60多岁了,身边无子嗣,身体也不太好。她进门后又是学徒又是女儿,伺候到去年二老归天才从苦海里解脱出来。苦归苦,却越长越俊,二老走后,浪荡公子泼皮无赖姑婆媒婆进进出出,将姑娘搅的不得安生。说也奇怪,半年前县长亲临小镇,把镇长族长一班人忙的不亦乐乎,县长不理不睬,直接到裁缝铺走访。上至镇长,下至小民都以为老县长要纳妾,可惜了一朵鲜花就这么糟蹋了。县长把镇长一班人关在门外,在铺内与秋明单独谈了个把小时,出来后令镇长安排几桌最好的酒席。席上县长宣布秋明是他的侄女,以后对她如同对他的女儿一样,以后听到谁冒犯她,一律格杀勿论!镇上人听了,个个面如灰土,跌胆掉魂。80岁的族长说活了这么大岁数,想不到镇上供了这么大一个菩萨。那些扰过他的人排队携礼到她门前打招呼,都被她把礼送到了育婴堂。后来除了想巴结她的有钱人上门做衣服外,没人敢上门了。董大最后说:“少爷,你想和她交往要万分小心呢。”
董大一席话听的腾飞云里雾里,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小镇上居然有这等奇事?他对秋明的好奇心又平添了几分。
下午看看铺里冷冷清清,腾飞按耐不住,到隔壁熟食店买了两只黄烧饼,十个金冈奇外加一斤猪头肉走进了秋明裁缝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