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卓呆与郑逸梅的沪上旧居 祝淳翔
.
徐卓呆与郑逸梅的沪上旧居
祝淳翔
.
徐卓呆是早年间沪上名人,最初留日学体育,回国后与夫人汤剑我合作办过体操学校。后来转行文艺,写滑稽小说,编笑话集,甚至拍滑稽电影,终于博得“笑匠”美名。郑逸梅是徐氏的同乡晚辈,他有一头衔“郑补白”,即源于徐卓呆的一句玩笑话:“无白不郑补,可称补白大王”。其本人则说从不敢名我固当。
1929年春,郑逸梅在他工作的上海影戏公司附近找到一处房子,此地原为殷明珠租赁来给她的弟媳来沪待产的,不料她弟媳就近在苏州志华产科医院分娩,房子空关了一个月,正打算退租,让郑氏晓得,便去瞧了一瞧那楼面的方向和光线,见方向朝南,光线充足,距离小菜场、老虎灶又不远,所以决定由他续租。遂写信让夫人把零星东西一一整理起来,过年时,郑逸梅回乡“急急把第二生命的书籍理了一下”,把爱读的必需参考的书籍储满了一箱,夫妇俩就此从苏州搬出,卜居于闸北严家阁路青云路协兴里106号。
郑逸梅所赁的房舍,“僻在沪北,荒芜不堪,东一带竹篱,西一排茆舍,南一方旷地,北一堆土墩。简直和乡村一般”。好在他随遇而安,对于偏居二楼斗室却是自得其乐,只见“床侧置一三抽斗的桌子,对面箱橱的旁边,另设一案,为读书著述所用。壁上张胡石予师的墨梅,徐枕亚、袁克定的屏联,和云壑丈伽盦师合作的梅鹤图。其余为许多照片,有星社狮林雅集图、春江同客图,又有和但二春合摄的,寿梅的半身等等”。熟悉郑逸梅散文的人想必知道,胡石予、赵子云、陈伽庵都是名画师。
两年前的1927年,徐卓呆在江湾杨家桥南的空地,造起一所住宅,名曰劳圃。一家人乔迁过去,在夫妇俩带领下发挥劳动精神,在屋后庭院中种植瓜果菜蔬,一时远离尘嚣,倒也逍遥自在。随后某年的一个星期日,郑逸梅夫妇受徐卓呆邀请,赴江湾劳圃参观。那一日,郑氏夫妇“下了火车,循着轨道走去,一阵微风,把田野间的菜花豆花的清芬吹送到鼻子里,约一二百步,劳圃便到了”。今按火车指淞沪铁路,从天通庵站开至江湾仅需一站,约十分钟路程。喝过茶,坐谈一回,徐卓呆便领着参观一周,“数楹精筑,制互中欧”,卫生设施,应有尽有。“最可爱的,就是庭院间的一丛丛的花木,葳蕤扶疏,沿篱竞秀”。汤剑我还笑着对他们说,病体自乡居以来,健旺了不少。“从前生活在市廛栉比、人烟稠密的地方,总是离不开药铛茶灶,住到了江湾,吸着清新的空气,曝着和暖的阳光,仿佛是服了一帖灵验的补剂,顿把病魔驱遣开了”。郑妻也时常有病的,所以汤剑我就劝她也到乡下来住,说得郑妻十二分的羡慕。夫妇俩临走时,汤剑我又嘱咐女儿,采撷了一握鲜花,赠给他们作插瓶清赏之用。
劳圃原为矮屋三间,1931年春,徐卓呆突发奇想,忽将旧屋改建为楼房,等半年以后,房子造好,装饰完毕,岂料仅过了两个月,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江湾亦受到炮火波及。1月30日,徐卓呆急匆匆举家逃回上海,2月15日,看房的男仆亦逃来沪上,不过仍然每日潜赴江湾探视。自2月21日起,日军大举进攻江湾,交通断绝了。等到国军后退,徐卓呆于3月4日赶赴江湾,据说他是第一个去的,但见满目疮痍,其楼房及附属的屋子,全部炸毁无余,仅留有一间浴室,浴室之上有一小楼,藏着箱箧,完好无恙,惟楼梯已毁,无法登临,急忙返沪雇了卡车,携梯而往,谁知到了北四川路,再不能前行。过了几日再去,箱子已不翼而飞。徐卓呆只得取浴缸及拉水马桶而归,以留作纪念。真可谓凄惨。
此后,徐氏夫妇俩有家归不得,便借住在贝勒路27号上海机联会。郑逸梅为了约稿,总在金钢钻报馆打电话过去,顺便也问候剑我夫人的病。1932年9月底,汤剑我旧疾复发,终于不治。10月29日出版的《礼拜六》476期,刊有徐卓呆征求亡妻汤剑我遗墨的广告:“一二八之役,舍间毁于火,亡妻剑我之遗墨,尽付一炬,未留片纸只字,现拟征求墨迹,留作纪念。”郑逸梅忆及,汤剑我书法精妙,写得一手好魏碑。至于说汤剑我的病,徐卓呆日后写过,说是“因患赤痢而打针过多,致中毒而心脏衰弱,脉息忽有忽无,复患心悸症”。(酱翁《气喘与心悸》,铁报1948.2.29)
多年以后,郑逸梅撰长文《笑匠徐卓呆》纪念这位老友,其中称徐氏“筑室于沪郊江湾,请袁寒云写'淘圃’二字,作为室名,人们问他何所取义,他说:'这无非说明我是在都市中被淘汰出来的意思。’”其他都不错,惟将劳圃错记成了淘圃,实则劳圃里有一间客堂间,颜曰淘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