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作诗都要懂诗家语,不然就是耍流氓
我们日常欣赏诗词,乃至进行诗歌创作,常会碰到一个概念:
作诗之人创作诗歌,要有“诗家语”。读诗之人,也要懂得欣赏“诗家语”。只有这样,读者才能更好地理解诗词,然后深挖文本背后潜藏的韵味,诗人才能创作出真正富有“诗味”的作品。
最早提出“诗家语”概念的是王安石:
无独有偶,与王安石同时代的苏轼也提到了“诗家语”这一概念。
可见,“诗家语”是宋代文人们谈诗论诗时一个常见的概念。叶梦得在《石林诗话》中援引谢灵运的名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解释了诗家的妙处:
若再放宽一点,唐宋文人提到“诗家”的概念已无法计数:
唐宋文人笔下的“诗家”,也许跟我们现在所说的“画家”“作家”政治家“”等表示职业特点的“家”有一定的出入,但细味诗文里“诗家”一词,感觉古代诗人们以“诗家”自矜,非常看重诗人身份以及诗歌创作的独特性,其潜台词是:
那么,经过历代文人对“诗家”概念的普及推广,到宋朝时文人提出“诗家语”这一说法时,可谓是水到渠成。
什么是“诗家语”?古代的这些大咖虽然很喜欢提,却并未做一个明确的概念。我们不妨从具体的语境中来看一下。
回到前文王安石的案例。王安石为什么要将“奏罢长杨赋”改为“奏赋《长杨》罢”,并且说这才是“诗家语,如此乃健”?
一是具有陌生化的效果。“奏罢长杨赋”是一句熟语,普通人也能写;“奏赋《长杨》罢”,则是标准的文人味了。
二是文学色彩较强。“奏赋《长杨》罢”删“长杨赋”中的一个“赋”字,这个赋字对于文人来说,出现在这里无关紧要,反而因此显得凝练、跳跃,具有诗歌的张力,意即王安石所谓之“健”:诗歌健硕,具有骨力。
古代人对于作诗都很看重,对于诗句一般都苦心经营、细致打磨,希望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清代评论家金圣叹点评杜诗《游龙门奉先寺》说得更彻底:“……将浅人游山一切皮语、熟语、村语,掀剥略尽,然后另出手眼,成此新裁。杜诗为千古绝唱,洵不诬矣。”经过这番锻造锤炼出来的语言,当然是“诗家语”。
在苏东坡的案例中,东坡先生高兴地夸赞夫人所云“春月色胜如秋月色,秋月色令人凄惨,春月色令人和悦”是诗家语,在于它不是一句普通的语言,而是有着浓浓的诗味。
在常人来看,春月色和秋月色并无太大差别,王夫人却注意到了其区别:一凄惨,一和悦。这是审美移情的结果,王夫人不自觉地把自己主观的思想感情、意志品质等,赋予给本来不是具有人的感情色彩的月色,结果月色似乎也打上了人的思想感情。在这种审美观照下,产生的语言自然也是“诗家语”。
解读完上述两个经典案例,我们似乎可以给“诗家语”下一个定义了。
美是一切艺术的本质特征。世界并不缺少美,是诗人用艺术家的眼光发现了美。因而,从本质来说,“诗家语”是一种美的语言。当代诗坛有一种不好的倾向,似乎把一段话回车几个键,就成了一首诗,创作者不讲求诗味,不探求诗艺,不追求诗境,语言粗俗鄙漏,这种风气值得我们深刻反思。因此,今天回顾“诗家语”概念的诞生,对于当代新诗的创作,有着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