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的诗《插管简史》
臧棣
插管简史
人生观和世界观之间
更细微的差别,似乎很难把握——
除非你在梦里梦见
一根管子正从侧面慢慢插进
你的身体;从背景上看,
好像是在方舱里。除非你尖叫着醒来,
这插入,才会中止。假如只是
口头拒绝过,完全无法阻止
一个管子在你的梦里的自由行动;
救命用的,但真到了
不得不插管的地步,人的痛苦
也就失去了意义。而这样的尊严
体会起来,仿佛有点过于苛刻。
但如果把你和树互换体位,
把时间固定在白天,或许
事情就很好解释了。新栽的梧桐,
树干上架着梯子,那身穿工装的园林师傅
斜靠靠在梯子上抽烟。走进才发现,
依旧是,从侧面插入,一根管子
正将一小袋营养液慢慢注入树心;
如果不这么做,它会死吗——
面对我的好奇,师傅用打量外行的眼光
轻蔑地在我身上快速扫了一遍,
差不多吧。谁会让这么贵的树
去冒那么大的险;不输液的话,
就等于让它和死神打赌。
2020年3月31日
zang di
发布于 2020-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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