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黄蓉解《论语》

112则《论语》已经讲完,但《论语》课并没有结束。《论语》中有一些很有意义或很有意思的章节因为比较长而没让学生背诵,但我仍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漫游、欣赏。上周讲了《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应该是高中教材),让学生背了曾皙回答夫子的话:

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莫,通“暮”)

我带着孩子们想像着在天气和暖时节与曾皙一起,再加上那五六个成年人(冠者)、六七个少年人(童子),一起在清澈的沂水里洗啊洗,在鲁国祭天的祭坛舞雩台上让风吹啊吹,然后心满意足地唱着歌回家去。

那情那景令人沉醉!

品完、背完,但我仍惦记着金庸大侠笔下的聪明伶俐的黄蓉姑娘与这一段的精彩故事。《射雕英雄传》第三十回“一灯大师”一节中,写到黄蓉被裘天仞毒掌所伤,此伤只有南帝一灯大师能治。而治此伤又会消耗大师无数功力,所以大师四位徒弟——渔樵耕读——设法阻拦郭靖黄蓉二人去见一灯。郭黄二人一路闯关,最后到了“读”,即书生跟前。讲完背景,我便在大屏幕上展示所摘原文:

(《射雕》83版,黄日华饰郭靖,翁美玲饰黄蓉)

奔一段,跃过一个缺口,接连过了七个断崖,眼见对面山上是一大片平地,忽听书声朗朗,石梁已到尽头,可是尽头处却有一个极长缺口,看来总在一丈开外,缺口彼端盘膝坐着一个书生,手中拿了一卷书,正自朗诵。那书生身后又有一个短短的缺口。郭靖止步不奔,稳住身子,登感不知所措:“若要纵跃而过,原亦不难,只是这书生占住了冲要,除了他所坐之处,别地无可容足。”于是高声说道:“晚辈求见尊师,相烦大叔引见。”那书生摇头晃脑,读得津津有味,于郭靖的话似乎全没听见。郭靖提高声音再说一遍,那书生仍是充耳不闻。郭靖低声道:“蓉儿,怎么办?”

黄蓉蹙眉不答,她一见那书生所坐的地势,就知此事甚为棘手,在这宽不逾尺的石梁之上,动上手即判生死,纵然郭靖获胜,但此行是前来求人,如何能出手伤人?见那书生全不理睬,不由得暗暗发愁,再听他所读的原来是一部最平常不过的“论语”,只听他读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读得兴高采烈,一诵三叹,确似在春风中载歌载舞,喜乐无已。黄蓉心道:“要他开口,只有出言相激。”当下冷笑一声,说道:“'论语’纵然读了千遍,不明夫子微言大义,也是枉然。”那书生愕然止读,抬起头来,说道:“甚么微言大义,倒要请教。”黄蓉打量那书生,见他四十来岁年纪,头戴逍遥巾,手挥折叠扇,颏下一丛漆黑的长须,确是个饱学宿儒模样,于是冷笑道:“阁下可知孔门弟子,共有几人?”那书生笑道:“这有何难?孔门弟子三千,达者七十二人。”黄蓉问道:“七十二人中有老有少,你可知其中冠者几人,少年几人?”

那书生愕然道:“'论语’中未曾说起,经传中亦无记载。”黄蓉道:“我说你不明经书上的微言大义,岂难道说错了?刚才我明明听你读道: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六得三十,成年的是三十人,六七四十二,少年是四十二人。两者相加,不多不少是七十二人。瞧你这般学而不思,嘿,殆哉,殆哉!”那书生听她这般牵强附会的胡解经书,不禁哑然失笑,可是心中也暗服她的聪明机智,笑道:“小姑娘果然满腹诗书,佩服佩服。你们要见家师,为着何事?”

(《射雕》83版,翁美玲饰黄蓉)

学生读完,大笑,看表情就知,无不如那书生一样对黄蓉的智慧佩服之极。“冠者五六人”是指成年人五六个,“童子六七人”是指少年人六七个,本是概数,被黄黄却当乘法用,而妙就妙在恰好凑够七十二数,不由令人称奇。学生们佩服完毕,我告诉他们,这不是黄蓉厉害,也不是金大侠聪慧,金大侠只不过是将古人的发现顺手拈来,安在黄蓉身上而已。但不论怎样,这般解释夫子之言,还是让这帮孩子觉得妙趣横生,经久难忘。想想当年我初中看《射雕》,数十年过去,此情节还是历历在目!

语文老师的作用是什么?在我看来不仅是传授知识、技能,更重要的是播下种子,播下对语文热爱的种子,让语文之花在孩子们心中绽放,从而使他们的人生更加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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