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凯 | 云中谁寄锦书来,相知何必曾相见——荐书《查令十字街84号》

这是『思想周刊』的第127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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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令十字街84号》毫无疑问是所有爱书人的圣经,如若你也是爱书之人,哪怕从未踏足远在伦敦的查令十字街,未曾亲身感受几个世纪空气中弥漫的文学气息,翻开这本书也能真切的体会到爱书人对书的痴迷以及因书而生的情缘。

有的书与人其实好比谈恋爱,相识十几年,或许就住在隔壁二楼,平时也见着面熟,打着招呼,可就是没感觉。却有天倾盆大雨,同躲在屋檐下避雨,如歌词唱到“我怀念有一年的夏天,一场大雨把你留在我身边,看着你被淋湿的脸,还有一片树叶帖在头发上面”见你低头对我一笑,缘分就这样微妙的展开,书也是如此,没准儿那天就面目亲切,畅开心扉。

二手书店是伦敦查令十字街的主要特色,更因为诸多出版社也积聚沿路,再加上邻近的剧院区、苏荷区,以及中餐餐馆林立的唐人街,形成独特的文化气息,是早年英国旧伦敦的文化重阵。而查令十字街84号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是“马克斯和科恩”书店,此书店曾在查令街108、106号经营过,直到1930年代才迁至查令十字街84号。它是由两个合伙人创办,主要以二手书为经营主业,顾客可亲自挑选,可代购。

该书店于1949年在《星期六文学评论》上的一则广告牵发了来自大洋彼岸美国纽约的一逢询问信,信写到:“诸位先生,我在《星期六文学评论》上看到你们刊登的广告,上头说你们“专营绝版书”……如果贵店有符合该书单所列,而每本又不高于五美元的话,可否径直将此函视为订购单,并将书寄给我?”落款是“你忠实的海莲▪汉芙。

而自书店的第一封回信则是:“敬爱的夫人,谨在此回复你于本月五日的来函。敝店很荣幸能为你……不知你是否有兴趣?”落款是“马克斯与科恩书店弗兰克▪德尔敬上。

海莲▪汉芙,一个穷困的纽约女作家。弗兰克▪德尔,一家伦敦旧书店的店员。正当海莲为在纽约买不到称心装祯的书籍万般不快时,从报上瞥见一则书店广告。是的,正是远在万里之外的德尔工作的那家伦敦旧书店。那刻起,海莲不惜相隔万里,执笔去信索书,频繁往返二十年,不曾间歇,直至弗兰克急病去世。

“亲爱的凯瑟琳: 
    我在家中打扫卫生,整理书架。偷闲坐在地上,四面地毯上散放的都是书。希望你与布莱恩在伦敦玩得愉快。他在电话上对我说:“如果你有路费的话,是否想和我们同去?”我几乎哭了。 
    我不知道,可能对我来说去或不去那儿已是无所谓了。我梦到那儿的次数太多了。我常常是为了看那些宽街窄巷才去看那些英国电影。记得许久以前,有个人对我说,那些去过英国的人,都能在那儿找到他最想要的东西。我告诉他我想去英国,是为了找英国文学。他说:“它们就在那儿。” 
    或许在那儿,或许不在。看着四周地毯上散乱的书籍,我知道,它们肯定在这儿。 
    那位卖给我这所有书的好人几个月前去世了,书店的主人也死了,但是书店还在那里。如果你正巧经过查令十字街84号,能否为我吻它?我欠它的实在太多了。 
    (一九六九年四月十一日) ”

1969年,海莲写给好友凯瑟琳的信里说“卖这些好书给我的那个好心人已在数月前去世了,书店老板马克斯先生也已不在人间。但是,书店还在那儿,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它良多……”这家书店便是查令十字街84号的马克斯与科恩书店,它依旧伫立在伦敦这条无与伦比的二手老书街,全世界书籍暨阅读地图最熠熠发光的一处所在。而这本美丽的书中记载着1949年至1969年长达二十年的流光岁月里,往复于美国纽约和这家小书店的信函。只不过是一个买书人寻书,卖书人找书的生意往来故事,何以成为感动千万人任年月洗刷经久不衰的故事?我想大概是因为执着的爱书之人碰撞出的火花,无论在什么时代都能燃烧同样的爱书之心,点燃同样的藏书之梦。此后海莲在购书之外还不断寄送鸡蛋、火腿等食物温暖书店职员的生活,在当时因战争而物资短缺的英国,海莲以她的热情和幽默搭建了友谊之桥,咫尺天涯的情意开始自由满溢开来。书信成为他们生活中无时不在的旁白,而在二十年中持续发酵的更是书纸中的浪漫与跨越大西洋的惦念温馨。

远在纽约的海莲当然不是没有想过去英国看看她魂牵梦萦的书店和弗兰克,可一次次的机缘巧合让她一直没能踏上英国的土地,她在信中曾说:“大概因为我长久以来就渴望能踏上那片土地……我曾经只为了瞧伦敦的街景而看了许多英国电影。记得好多年前有个朋友曾说:人们到了英国,总能瞧见他们想看的。我说,我要去追寻英国文学,他告诉我:就在那儿!”

这本书在1987年被改编成同名电影搬上大荧幕,演员亦演得分外传神,影片中的海莲直到故事的最后才终于站在了马克斯与科恩书店的门口,而此时的书店即将被拆迁,她对着空荡荡的书店说:“我来了,弗兰克,我终于来了。” 这当然不是爱情故事,两人相识二十年却缘悭一面,通信数百封却未涉任何“爱”字;这也仿佛就是个爱情故事,在弗兰克去世后,他的太太在给海莲的信里坦言道:“不瞒您说,我过去一直对您心存妒忌,因为弗兰克生前如此爱读您的来信,而你们似乎有许多共通点……”

1949年到1969年,刚好横跨二十年,执笔的手由海莲▪汉芙与弗兰克▪德尔,到与书店普通的职员,到与手工编制桌布的邻居老太太,到与德尔的妻子诺拉与她女儿...彼此的关系由商业行为到私人个体的情谊,从称呼上就能看出端倪,尤其是弗兰克这端,从最开始的”亲爱的汉芙小姐,落款是马克斯与恩尔书店兰克德尔谨上”到“亲爱的汉芙小姐,落款是弗兰克德尔”再到最后的“亲爱的海莲,落款是弗兰克”,这其中揉进的是彼此生活的了解与亲切。更是岁月里因书而结缘,因书而交织成别样友谊的美好。

与书相爱,与书店相爱,与懂书之人相爱,大概就是这样的故事。弗兰克去世后,海莲来到查令十字街84号,站立的地方便是弗兰克从前凝视的所在,时光流转二十年,眼神却都是一样的。英国散文家多恩说:“全体人类就是一本书。当一个人死亡,这并非有一章被从书中撕去,而是被翻译成一种更好的语言。”这更好的语言,便是怀念,将这一封封的信件扎起来,放在唇边,一吻封缄,《查令十字街84号》之所以被誉为“爱书人的圣经”,究其原因,应该就是它触动了普天下爱书人共有的那一根心弦,一生中总有那么一本书,能够让我想起你,毕竟,人生的故事,在信里,也在信外。生命中情愫的总结,在扉页,也在尾页。

我们能通过文字感触到写信人的温热与脉搏、口气,幻想海莲▪汉芙是个幽默却略带刻薄,个性急,个子瘦瘦的但无比伶俐,性格最是爽朗,风风火火,天马行空,一个爱书如命的美国奇女子。而弗兰克▪德尔行文间唯见稳重矜持,却有一丝特别的风趣与可爱隐隐流露出来,恰与海莲相映成趣。一次偶然的机遇,连缀起一段跨越二十年,横渡大西洋的传奇友谊。他甚至有时对海莲毫不客气的称谓与急性子包容,例如收到信时对“大懒虫、仁兄、急惊风”等称呼时无可奈何的一笑。在信里,英国友人们不断的邀请海莲前去伦敦相聚,而海莲则因为经济困窘却始终未能成行。直到弗兰克死后的第二年才成行,然而却斯人不在,物逝人非,终成一生遗憾。

  

一束馨香,鸿雁往返,在那个世事艰难的年代里,书、信、包裹,相惜相知,莫逆于心,这大概就是很多很多人向往的最珍贵的友情。只可惜,最终缘悭一面,物事人非,只有永不褪色的感念长存心头。一个房子要成其为家,需要出入其间那生动的人,和堆满角角落落的岁月和生活;一个远方的街角要成为温暖的向往,需要熟识的人在其间游走,串联出彼此交往时那美好的回忆。没有了经理弗兰克,查令十字街84号便成了一个伤心地,至少对海莲·汉芙来说,这儿已是一个空壳,毫无生气了。

书中收录的信札,更多的是弗兰克与海莲·汉芙的交流,会心一笑是暂时的,不尽的是令人怅然若失。他们之间,书缘与情缘交织,那种情感,比友情多一点,又比爱情少一点,哪种定义和命名都是如此的狭隘和无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因为这些书信,纽约与伦敦那三千英里不过是天涯咫尺,1949年至1969年的这一切犹如昔日重来,成为我们共同的记忆和感伤——查令十字街84号,或者爱书人的圣地,如此遥远,又如此触手可及!

《查林十字街84号》,海莲▪汉芙著,由陈建铭先生翻译,这可以说是陈建铭先生翻译得最好的一本书,虽然这是他翻译的第一本书,但我认为这是他到目前为止我所见过的他所翻译的最好的一本书,从涓涓美文中也可以感知陈建铭先生投入了全部的激情,他的热情象火山一样的喷发出来,完全拥抱了原著的情感和内容,所以才会有这么一本精彩的中文译本出现。

英国对于很多人来说,意味着伦敦,是狄更斯笔下的伦敦,奥斯丁笔下的伦敦,或者雨果笔下的伦敦,是忧愁纠结的雨,浓香迷醉的威士忌,厚实宽阔的黑油伞,或者站在路口,观看那人群起伏的查令十字街道,高高的街道中心远远走来一瘦高的女子,伫立在84号门前,停留许久,“马克斯与科恩”书店早已经消失,现在是一酒吧,只是木框玻璃门边,石头逢里钉了块铜牌,上书“查令十字街84号,马克斯与科恩书店的旧址,因为海莲的书而闻名天下”。借用书中汉芙因遗憾而痛惜的那句话:

If you happen to pass by 84 Charing Cross Road ,kiss it for me !I owe it so much.

“如果你碰巧经过查令十字街84号,请替我吻它,我欠它良多。”

—  终  —

你来迟了,就坐我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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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接客很贵的摩羯男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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