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献礼||岳母的惦记(全文)

(一)

到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当年英子用她极其美妙的音色征服了我。上师范的时候,我听过渭南每个县学生的口音,而她的普通话却是最为独特的一种。等到结婚后,我才发现原来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河南方言的腔调。岳父是许道人,岳母是河南商丘人,英子与岳父说话用标准的普通话,转过头与岳母对话则变成了河南方言。雅歌出生后,岳母就与我们一起生活,替我们照顾女儿。现在过了将近十年时间,岳母已经很少说河南话。连与河南的亲戚对话也是较为标准的普通话。只不过这普通话里有着极其浓郁的河南方言的味道,似乎在时时刻刻提醒她自己,也提示我们,她虽身在陕西,却根在河南。

岳母常常念念不忘她的家乡,一有空就给我讲她小时候跟随父母支援西北离开家乡的情景,岳母的过去是一副色彩凝重的苦难图,每一个过往都似乎以皱纹的形式刻在了岳母的脸上。岳母最近一次回家是在18年前,那是因为岳祖母去世,岳母回家奔丧。当时细雨蒙蒙,到处一片凄凉惨淡,岳母与二舅坐火车回家,匆匆忙忙奔丧,唯一的记忆就是在睢县县城买纸扎花圈的场景。她总说家乡的贫穷和落后,总要为家里做些什么。至我们经营小商店以后,岳母每年都不厌其烦的将小朋友拿来的1角钱收下,这些钱其他店面是不要的。岳母将这些钱100张一捆,捆得用心认真,一捆一捆如同孪生。等攒够10捆,岳母就拿到邮局,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舅寄去,并写上一封絮絮叨叨的信。岳母往往表情沉重,但做完这些事,心里就会轻松很多,期待着那边的消息。

岳母常常给我说起她寄钱的初衷,其实我能理解,虽然这钱不多,但每一张的积攒都是一次幸福的回味和乡情的寄托。我总嫌岳母寄得少,现在这个社会,100元钱能干什么?但岳母一直坚持着,不愿意用我们的钱,她知道我们也不容易,她希望大家都幸福。

(二)

我知道岳母的心愿,她希望有生之年能去河南看看,能在岳祖父母的坟上大哭一场,能看看自己家乡的山山水水。

岳母的心愿先是深藏在心里的。岳母认为去河南是一件大事,不想给我们添乱,而我也常常在岳母面前叹息生活就像打仗一样。岳母更怕我们花钱,她知道我们经济并不宽裕,在她心里是万万不想给我们增加一丁点负担的。待到岳母66岁生日的时候,岳母终于给我们说出了她的心愿,岳母的话我现在还记忆深刻:“等到笑笑考上大学后(那时候笑笑上高一),我们一起去河南老家看看,开两辆车,我们三家十个人,带上你二舅,顺便回来看看。我一个河南人,我一个河南人,也没去过少林寺,也没看过龙门石窟……还有这次去河南,我拿钱,这几年我吃你们穿你们的,我的工资攒下了,够咱们回去用的。”

笑笑高考结束,岳母就给河南打去电话,河南那边和岳母联系的还有大舅和他的两个儿子。结果没有想到,大舅跟着二儿子去了新疆。大舅也是将近80岁的人了,这几年岳母越发的想要见他。他没在,我们的行程就只能改变。计划了三年的事情,瞬间就变成了我们内心共同的遗憾。

一个非常惬意的早上,岳母和我去雷牙洼地看望二舅,告诉他今年行程的变化。等到了二舅家,我们立即傻了眼,二舅躺在病床上已有些日子,生活不能自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咳嗽,好多痰卡在喉咙里想吐也吐不出来。二舅眼睛紧紧地盯着岳母,似乎有万千句话要说。岳母给二舅做思想工作,不厌其烦地给他说着家长里短。

回到家里,岳母一直郁郁寡欢,岳母太了解这种病状了,十年前岳父也是这种状况。她的心里有多苦,我是无法想象的,但岳母硬是撑着一句难过的话没说,只是给我们说,二舅的病不好。岳母在家务之外就开始准备一些奔丧用品,并一有时间就催促我带着她去看望二舅,不到一个月时间,岳母已经去过了五次,每次都是短暂的相聚,但每次之后岳母都想着下一次的探望。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下午家里来了亲戚,和我探讨孩子转学的事情,岳母也一直在旁边听着说着,一直到天黑,突然二舅妈打来了电话。岳母拾起电话,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接电话。二舅去世了,我隐约听到了这个消息。等到岳母关上卧室的门,就听见从里边传出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喊英子过去看看,英子还未来得及,岳母已经擦干眼泪走了出来。岳母不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电视。

(三)

岳母是10月3日的生日,这个10月3日我始终不能确定是不是一个准确的时间。我估计这是岳母信口说出的一个时间,记得很早前我问岳母的生日,她回答的时候表情是非常奇怪的。再到后来,我看到了岳母的身份证号,上面竟然也是10月3日。这确实让我有些惊诧的。我记得我的外婆的生日是8月15日,那是按照亲戚易于团圆而约定的日子,岳母也应该属于这种。我问大舅二舅的年龄和生日,岳母常常都是满脸疑惑。她说,这个连岳祖母都说不清楚的。岳母兄妹三个都出生在饥荒年月,既遇战争,又遭洪灾。一大群人北上成为不顾生命安危打井开矿、修筑铁路的先头部队。我曾看过一篇评论,反驳人们对河南人的轻视,他说,当你说河南人的坏话的时候,你想想葬身煤海为我国经济起步阶段贡献青春和生命的那些河南人?想想陇海线上挥洒汗水的那些河南人?岳母和二舅就是响应国家政策跟随岳祖父、岳祖母北上打井开矿的,从河南往北,辗转山西、内蒙古,最后落脚到陕西。打井开矿比开采原煤要艰难百倍,每每都在荒郊野外,风餐露宿。听岳母说,在内蒙古的时候,几十户人用一口锅做饭,一家做了另一家做,也不用洗锅。到陕西后由开矿变为采煤,相对固定下来,生活也慢慢变好,基本满足有吃有住。岳母说,岳祖母曾经无限赞叹当时的日子,说是有生之年竟然能过上那么好的生活。再回想岳母口中河南的生活,我们自然能体会那种苦不堪言。

岳母说,对于他们几个的生日,岳祖母也只能记个大概。岳母说她是土改的时候出生的,因为分地了,大家有地种了,所以小名起了个“香”字。说二舅肯定比他大,大概是解放前的人,至于多大年龄,估计没有人知道的。大舅年龄就更大了,应该快要80岁了。岳母清清楚楚的记着大舅一个手抱着她,一个手干家务的情景。

眼看就是10月,今年刚好轮到我们张罗岳母的生日。我们想着最好趁这个时间大家聚聚,岳母现在最惦念的就是远在陕北煤矿上班的强哥和姐夫。岳母太了解下煤井工人的生活了,她的惦念常常因为担心。我们也想通过这件事把前些日子二舅去世的阴影从岳母心中淡掉。

国庆假前的一个星期,我常常接到来自河南口音的电话,我对这些声音和名字虽然熟悉,但与通话的人从未萌面,每次都要推脱到岳母在跟前的时候,让岳母接电话。就是从这些断断续续的接电话的声音中,我知道了大舅在新疆病倒了,并且病得还非常重,到了没有知觉、不能说话的程度。现在由大舅的二儿子带着从新疆回河南,国庆假前后到郑州,在郑州医院检查确诊治疗后,回商丘老家养病。

自接到电话后,岳母一直计划着回河南去探望大舅。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岳母见谁就和谁商量。她把她的想法先告诉英姐,英姐立即表示反对。因为正是工作生活最忙碌的时节,而且多年从未走动,不回去也说得过去。在岳母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前,英子就告诉我不要擅做主张,要听哥哥姐姐的。可是到晚上,岳母问我,同意她回去不,我毫不犹豫地就赞成了岳母的想法。岳母就等着强哥从煤矿回家,再做进一步的商量。让我们都出乎意料的事,哥哥完全同意岳母的意见。国庆假,强哥放弃挣双倍工资的机会,决定3号请假回家,先由我招呼大家给岳母过生日,饭后直接从饭店出发赶往河南商丘老家。

岳母很满意这样的行程安排,甚至于她更愿意把过生日的时间调到从河南回来后。她给我说,这次她是下了决心要回去的,英姐不同意,她知道原因,如果强哥也不同意,她就准备让我开着车送她回去,如果我们都不同意,她就准备坐火车回去,反正非回去不可。

听到岳母这样说,我真有些后怕,岳母很少这样坚决过。

(四)

10月3日。岳母生日的当天。

清晨,岳母一起床就开始张罗回河南路上所用的必需品。

岳母昨天已经跑了好几个超市,为了能找些路上方便食用,又价格公道的牛肉,终于是没有满意的。岳母甚至都要给我们准备回去吃的挂面和青菜,说是到了那里天黑了,到哪里去吃饭?她用这个句话反问了我几次。我多次反驳,咱们不远千里回趟老家不至于自己买个挂面自己做着吃吧。在我多次的反驳下,岳母说出了自己的顾忌:“你舅病倒了,你二哥一人从新疆把老人带回来治病,你大哥一个人在家,大嫂在外打工,两个家,三个大男人,没有妇女,没有妇女的日子不好过啊……”

岳母今天早早出门,一直走到一马路,在街边去买横寨锅盔和黄金饼。9:00岳母已经在秦林饭店门口等我们了,比我们早去了半个小时。9:30,我们都相继来到了秦林酒店。除了我与岳母准备的行礼外,强哥也准备了很多东西。

9:40,为岳母庆祝生日的小聚餐正式开始。

服务员关掉了包间里的灯光,秦林饭店的三五个服务员推着一辆装扮一新的小推车,车上点着火红的蜡烛,置两碗诱人的长寿面。她们唱着生日快乐歌,缓缓走了进来,在岳母面前驻足。灯光交错、气氛温暖,还有几份感人。

岳母更是心满意足地无法表述。歌唱完后,她们给岳母送上了真诚的祝福和一个小小的礼品。岳母吃饭狼吞虎咽,没有一个老寿星的样子。还不停地催促我们尽快用餐,闲话少叙,一刻也不愿停留,心早都飞到河南老家了。

2016年10月3日上午10:30,我们开始赶往岳母日思夜想的河南商丘睢县王营村。

十八年的思念和惦记,一下子都要化为700公里的奔驰。一路上,我与强哥轮流驾驶。行驶过程中,除了岳母以外,大家都在睡觉。岳母一直在说话,回味过去的生活点滴,或者提醒我开车慢一些。在高速上,我总控制不好速度,一不留神就超速了。强哥开车相对就稳定得多了,岳母能痛快地聊几句。“不是你说,河南的发展还真是快,修了这么好的高速路,高速路竟然也能修到老家的家门口!”岳母慢慢信了我的话。但是岳母还是有些顾忌的,“我就想不来老家人怎么能富起来,怎么也想不来,不像咱们白水有苹果,有煤矿,那里平平的,一眼看不到头,走几天路见不到山和沟,拿什么致富,估计就是路修得好吧!”我有意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岳母继续说:“但愿都好了,这也是我盼的。我最担心他们过得不好了。”

晚上9:00左右我们快到达睢县东收费站时,天已黑透,即使曾经多么熟悉的老家,岳母也一无所知了。我们打通了大哥还是二哥的电话,我已不能确定。等到我们下高速,二哥已经雇了车,停在路边等我们。我们下车,岳母向二哥一一介绍了我们。然后上车,跟着他们往岳母的老家走去。车并没有走多久,就遇到一个饭店,二哥的车就停了下来。原来是他接到大哥的电话,大哥雇了车又去接我们。我们等大哥从高速路口赶回,二哥回家照顾大舅,大哥就请我们用了晚餐。

饭店并不很大,灯光灰暗,眼睛所到之处一种灰蒙蒙脏兮兮的感觉。大哥原来已经订好了饭,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听大哥说,这是他们镇最好的饭店。大哥给我们隆重推出了一道菜——豆豉蒸鱼腩,吃了一口油嫩可口,鲜香异常。我问大哥这是怎么做的,是鱼的什么部位。等到我了解清楚,就觉的有些残忍了。这原来是鱼肚子下边和鱼鳍挨着的一点点肉,每条鱼可以割出来两块。一盘菜就得祸害十几条鱼。我吃了几口,虽然嘴上赞叹不已,但是还是走了出来。看到了墙上记录的这道菜的价格。原来并不是很贵,只有20元钱,再看看其他菜的价格,都比家乡的便宜得多。

我到饭店周围转了一圈,回到桌子上,岳母的话匣也打开了。岳母义正言辞地开始指责,在我看来年龄很大的大哥,一说他贪酒好吃,二说他好交朋友忙于外事,家中之事顾及太少。言词的严厉是我从未见过的,当时还有大哥的朋友在场。我总觉得的岳母太过强势,这毕竟不是在家中,是几乎千里之外的地方,我更害怕,大哥这样豪爽的江湖秉性,会拍桌而去。

但是大哥始终陪着笑,嘴里嘟嘟哝哝地给岳母解释,我听得并不很清楚,但是再也需要担心了。或许,在我们心里很远的地方,在岳母心中却极近。岳母是回家了,在家里给自己的侄子发脾气,不就随心所欲吗?

(五)

晚饭后,我们就跟随大哥一起赶往他们的住处。在夜里,我总感觉那地方亦村亦镇,房屋盖得并不整齐划一,这里一座两层,那里一座三层。大哥的房子前后各有一门,前门对着大路,才盖好三层楼房,一层准备用作门面,二层住人,仅一个阳台有100平米左右,三层是库房,抬起头就能碰到屋顶。后面是大哥的老宅,一个大房横贯整个院中,足有20多米长,将近200平方米。

大舅住在对面二哥家养病,大哥二哥的家仅一路之隔,不到20步的距离。二哥的房子盖得早些,一进门能看见里边一座三层的楼房,琉璃瓦砌顶。外看很是豪华,但是大门紧锁,至我们离开也没有进去过,听岳母说这是孩子结婚用的,这里的孩子结婚必须要盖这样的房子的。孩子婚后却很少回家,所以就大门紧锁了。大舅躺在进门的门房里边,房子竖条型,很是窄长,足有10米长,里边错落搁置两张极其简易的小床。中间放置一副已经很是陈旧的三人座沙发。岳母一回家就坐在大舅身旁,大舅咿咿呀呀,说这说那,我一句也听不清楚。从岳母的回答上,我知道岳母听懂了。他们不停地对话,所有的幸福心酸,以及路途的感受都要一一道来。岳母用手指了指我,在座的村里人都是陌生的,岳母告诉我是女婿,告诉大舅我也来了。我匆匆进去,又匆匆出来。

岳母坐在里边继续和大舅还有家乡的老乡们聊天,我和强哥嫂子在门房过道下聊天。强哥把从家乡带的苹果分给大家吃。大家虽然表现了很大的好奇和热情,但是那种语言上的陌生还是让我们无言以对。

我与雅歌的兴趣则完全在屋顶上的壁虎。灯光下映出大大小小十几条壁虎。这些于女儿来说,只是在书上见过的东西,确实让她很是好奇。我也隐约记得我最近一次见壁虎还是在云南弟弟的岳父家,洗脸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一条壁虎,当时吓坏了我。

本来一路奔波,很是劳累,岳母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了两个多小时,期间我已经进进出出不少于五六次,并在车上暂短地休息过一次,直至我们一起参观大哥的新房子,才顺势走到了大哥的老宅。新旧宅虽然连为一起,但是还是要从门里出来,从另一个方位迂回进去。一出门,右拐,再右拐,突然就像走进了深沉的夜里,道路崎岖不平,门也开的很是任性,未进门就听到一阵吓人的狗叫,声音极大,一下就击穿了夜的宁静。这应是一条极其庞大极其凶恶的狗,大哥说:“等我把狗牵住,你们再进去。”等我们全部走进去,大哥把狗拴在了门口,并向我们指定了上卫生间的地方。

院内一旁为破破烂烂的厨房,似乎好久没有人做饭和光临。挨住后墙,是一整栋连体的大房,足有二三十米长,我们从中门进去,里边三间房子连贯为一体。房子里边摆放了非常陈旧的物件,连照片都是十几年前的。我与强哥睡在客厅的床上,床并不平坦,被褥也显得很是昏暗。岳母和小梅姐、雅歌就睡在右手边的卧室。

大哥给我们安排好床铺,就和岳母坐在在客厅的木沙发上说话,絮絮叨叨,我听得并不清楚,大哥的河南语音稍微有些重,偶尔间杂一两声的哭泣和阵阵的抽噎。我太累了,往床上一趟,倒头便睡着了。待我迷迷糊糊起来,岳母依然和大哥在絮絮叨叨地谈着,好像几十年的话,一夜就要说完。

在强哥的劝说下,岳母去休息了,大哥也出了房门,去了新房。

夜,依然深沉,突然没有睡意,腿上被叮了一个很大的包,在这非常陌生的地方,突然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想念独自在家过国庆假的英子,想念快要过两岁生日腾腾……

(六)

清晨醒来,大哥已经买回来了早点,是一大盆胡辣汤,和十几个包子。这两样在家乡也算常吃的早点,可是味道却全不一样。吃了早点,我就出了门。想看看岳母心心念念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岳母在我起来前都已经出门,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雾很大,几乎看不到路。阴沉沉地,零散地望去,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几户人家,都是极高、极豪华的楼房。

顺着门口的小路往北走,就看见一个小沟,沟内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树。后来听岳母说,这地方平坦,出门百十公里也是见不到山沟的。人们盖房子,都要挖坑取土,时间长了就像沟了。

再往前走,我听到隐隐约约有人说话,再近点,竟然是岳母搀扶着大舅在公路上散步。岳母边走边不停地说话,大舅行动不便,只能依靠搀扶慢慢地移动,他们似乎已经走了很长时间,离二哥家已经有很长一段路程。而在这样浓雾笼罩的路上,竟然听到响声很大的车鸣。我们靠在路边,搅拌车是呼啸而过的。时间大概是8:00,随着车的呼啸而过,雾气竟然突然散去。天幕像被突然撕开一样,一片极其深蓝的景象。

岳母说:“这里湿气重,天天早上起来都是浓雾,太阳一出来,立刻就会散去。”

我们一起搀扶着大舅,往二哥家走。路边野草和果蔬都长得极其旺盛,还有一片一片的桃园,桃园旁边的田地里还种着我从没有见过的冬瓜,冬瓜瓜蔓与西瓜的极为相似,只不过粗壮一些,而且再往前走才知道,在这里冬瓜算最平常的蔬菜了。村人门口的墙上、果园的地头都是,冬瓜一个比一个大,最大的得有半米多长。

把大舅送到二哥家,我们就回到了住处,随行的强哥、小梅姐、雅歌都已经用过了早点,岳母就让大哥带着我们去外婆外公的坟里祭拜。

外公外婆,还有前年去世的大舅妈的坟墓都在大哥的桃园里。桃园离村子并不很远,出了门,顺着大路,一直往北走,大概有6、7百米的路程。桃园甚是肥沃,树叶黑绿黑绿的,果树间种着的大葱、蒜苗长势喜人,尤其坟墓周围,野草丛生,争相往上,有些比人还要高。岳母走到外公外婆的碑前,悲从心来,一下失声痛哭了起来。

“爸妈,我对不起你,把你们独自放在这里——爸妈,香儿想你——爸妈,我们都很好……”

在我们努力地劝说下,岳母终于止住了哭声。岳母说:“我回来就是想大哭一场的,现在终于把这心思了了。”然后扭过头去,给大哥交代了一些事。

在大哥的带领下,我们又去祭拜大舅妈的坟墓。前年冬天,正是我们紧张工作的时间,大舅和大舅妈在家里煤气中毒,住进了医院。事故紧张,若真出事,我们赶回去也无济于事;若能扛过去,就挑一个合适时间去探望。岳母当时很坚决地作了这样的决定,并寄回去了2000元。我知道岳母内心的伤痛,她开始失眠,至现在每天早上4点多就会起床。那场事故将大舅彻底变成了一个孤独的人,还好他同二哥到新疆去拾棉花了。

至此,我才断断续续地知道,大舅有七个孩子,除了大哥二哥外,还有五个女儿。从坟地里回来,岳母就让强哥张罗着,中午请自家人和一些亲戚在镇上吃一顿聚会也是告别饭。岳母给大哥二哥不断地交代:“我回来坟里也去了,大哥也见了,心思了了,再也不回来了,你们照顾好你们大爷,他一辈子不容易,你们姊妹多,看怎么安排,不要冷落了。”

二哥在家照顾大舅,大哥同我们一起去招呼吃饭。二哥不善言谈,目送我们离开。他一边给我们挥手再见,一边用手揉了揉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睛。

镇上没有什么像样的饭店,更没有正经的议程,所以大家坐在一起很是陌生,除了大哥以外,我一人都不认识。还好,有一群小孩,他们可是高兴坏了,一个个吃得不亦乐乎。

饭后,我们就踏上了归家的路程。大哥雇了车,执意要送送我们。他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边。我们被带到了睢县县城的一个大公园。公园里人来人往,各种饮食、游乐设施花样繁多。更惊喜的是,在广场的一角有非常大的一个湖,湖光水色很是不错。岳母赞叹不已,已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我们离了睢县县城,并顺路参观了少林寺,上了嵩山,还在洛阳欣赏了龙门石窟。

岳母的那句话还在我耳畔回荡“我一个河南人,没去过少林寺,也没看过龙门石窟……”但是现在这些景都在眼前了,岳母却不能爽快地上去了。她鼓励我们登山,让我们把所有的景都看下记下,让我们多拍照片带回去。

岳母一个人或者由强哥陪着,只是从山下、河边慢慢地散步一样地走过。

离开洛阳,我突然发现路边的朝天椒,一层一层的红,红得耀眼,也红得诱人。

岳母说:来过就好了,现在终于放心了……

作者照片

作者简介:郭学谦,1981年12月出生,白水县云台镇古槐村人,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白水县作家协会副主席。2013年11月出版散文集《你是我今生最美的相遇》,2014年8月出版诗集《这莫不是一次错的相遇》,入选《长安诗风十人选》。陕西省作家协会文学陕军80后培训班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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