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献礼||岳母的惦记(全文)

(一)

到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当年英子用她极其美妙的音色征服了我。上师范的时候,我听过渭南每个县学生的口音,而她的普通话却是最为独特的一种。等到结婚后,我才发现原来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河南方言的腔调。岳父是许道人,岳母是河南商丘人,英子与岳父说话用标准的普通话,转过头与岳母对话则变成了河南方言。雅歌出生后,岳母就与我们一起生活,替我们照顾女儿。现在过了将近十年时间,岳母已经很少说河南话。连与河南的亲戚对话也是较为标准的普通话。只不过这普通话里有着极其浓郁的河南方言的味道,似乎在时时刻刻提醒她自己,也提示我们,她虽身在陕西,却根在河南。

岳母常常念念不忘她的家乡,一有空就给我讲她小时候跟随父母支援西北离开家乡的情景,岳母的过去是一副色彩凝重的苦难图,每一个过往都似乎以皱纹的形式刻在了岳母的脸上。岳母最近一次回家是在18年前,那是因为岳祖母去世,岳母回家奔丧。当时细雨蒙蒙,到处一片凄凉惨淡,岳母与二舅坐火车回家,匆匆忙忙奔丧,唯一的记忆就是在睢县县城买纸扎花圈的场景。她总说家乡的贫穷和落后,总要为家里做些什么。至我们经营小商店以后,岳母每年都不厌其烦的将小朋友拿来的1角钱收下,这些钱其他店面是不要的。岳母将这些钱100张一捆,捆得用心认真,一捆一捆如同孪生。等攒够10捆,岳母就拿到邮局,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舅寄去,并写上一封絮絮叨叨的信。岳母往往表情沉重,但做完这些事,心里就会轻松很多,期待着那边的消息。

岳母常常给我说起她寄钱的初衷,其实我能理解,虽然这钱不多,但每一张的积攒都是一次幸福的回味和乡情的寄托。我总嫌岳母寄得少,现在这个社会,100元钱能干什么?但岳母一直坚持着,不愿意用我们的钱,她知道我们也不容易,她希望大家都幸福。

(二)

我知道岳母的心愿,她希望有生之年能去河南看看,能在岳祖父母的坟上大哭一场,能看看自己家乡的山山水水。

岳母的心愿先是深藏在心里的。岳母认为去河南是一件大事,不想给我们添乱,而我也常常在岳母面前叹息生活就像打仗一样。岳母更怕我们花钱,她知道我们经济并不宽裕,在她心里是万万不想给我们增加一丁点负担的。待到岳母66岁生日的时候,岳母终于给我们说出了她的心愿,岳母的话我现在还记忆深刻:“等到笑笑考上大学后(那时候笑笑上高一),我们一起去河南老家看看,开两辆车,我们三家十个人,带上你二舅,顺便回来看看。我一个河南人,我一个河南人,也没去过少林寺,也没看过龙门石窟……还有这次去河南,我拿钱,这几年我吃你们穿你们的,我的工资攒下了,够咱们回去用的。”

笑笑高考结束,岳母就给河南打去电话,河南那边和岳母联系的还有大舅和他的两个儿子。结果没有想到,大舅跟着二儿子去了新疆。大舅也是将近80岁的人了,这几年岳母越发的想要见他。他没在,我们的行程就只能改变。计划了三年的事情,瞬间就变成了我们内心共同的遗憾。

一个非常惬意的早上,岳母和我去雷牙洼地看望二舅,告诉他今年行程的变化。等到了二舅家,我们立即傻了眼,二舅躺在病床上已有些日子,生活不能自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咳嗽,好多痰卡在喉咙里想吐也吐不出来。二舅眼睛紧紧地盯着岳母,似乎有万千句话要说。岳母给二舅做思想工作,不厌其烦地给他说着家长里短。

回到家里,岳母一直郁郁寡欢,岳母太了解这种病状了,十年前岳父也是这种状况。她的心里有多苦,我是无法想象的,但岳母硬是撑着一句难过的话没说,只是给我们说,二舅的病不好。岳母在家务之外就开始准备一些奔丧用品,并一有时间就催促我带着她去看望二舅,不到一个月时间,岳母已经去过了五次,每次都是短暂的相聚,但每次之后岳母都想着下一次的探望。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下午家里来了亲戚,和我探讨孩子转学的事情,岳母也一直在旁边听着说着,一直到天黑,突然二舅妈打来了电话。岳母拾起电话,一边往卧室走一边接电话。二舅去世了,我隐约听到了这个消息。等到岳母关上卧室的门,就听见从里边传出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喊英子过去看看,英子还未来得及,岳母已经擦干眼泪走了出来。岳母不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电视。

(三)

岳母是10月3日的生日,这个10月3日我始终不能确定是不是一个准确的时间。我估计这是岳母信口说出的一个时间,记得很早前我问岳母的生日,她回答的时候表情是非常奇怪的。再到后来,我看到了岳母的身份证号,上面竟然也是10月3日。这确实让我有些惊诧的。我记得我的外婆的生日是8月15日,那是按照亲戚易于团圆而约定的日子,岳母也应该属于这种。我问大舅二舅的年龄和生日,岳母常常都是满脸疑惑。她说,这个连岳祖母都说不清楚的。岳母兄妹三个都出生在饥荒年月,既遇战争,又遭洪灾。一大群人北上成为不顾生命安危打井开矿、修筑铁路的先头部队。我曾看过一篇评论,反驳人们对河南人的轻视,他说,当你说河南人的坏话的时候,你想想葬身煤海为我国经济起步阶段贡献青春和生命的那些河南人?想想陇海线上挥洒汗水的那些河南人?岳母和二舅就是响应国家政策跟随岳祖父、岳祖母北上打井开矿的,从河南往北,辗转山西、内蒙古,最后落脚到陕西。打井开矿比开采原煤要艰难百倍,每每都在荒郊野外,风餐露宿。听岳母说,在内蒙古的时候,几十户人用一口锅做饭,一家做了另一家做,也不用洗锅。到陕西后由开矿变为采煤,相对固定下来,生活也慢慢变好,基本满足有吃有住。岳母说,岳祖母曾经无限赞叹当时的日子,说是有生之年竟然能过上那么好的生活。再回想岳母口中河南的生活,我们自然能体会那种苦不堪言。

岳母说,对于他们几个的生日,岳祖母也只能记个大概。岳母说她是土改的时候出生的,因为分地了,大家有地种了,所以小名起了个“香”字。说二舅肯定比他大,大概是解放前的人,至于多大年龄,估计没有人知道的。大舅年龄就更大了,应该快要80岁了。岳母清清楚楚的记着大舅一个手抱着她,一个手干家务的情景。

眼看就是10月,今年刚好轮到我们张罗岳母的生日。我们想着最好趁这个时间大家聚聚,岳母现在最惦念的就是远在陕北煤矿上班的强哥和姐夫。岳母太了解下煤井工人的生活了,她的惦念常常因为担心。我们也想通过这件事把前些日子二舅去世的阴影从岳母心中淡掉。

国庆假前的一个星期,我常常接到来自河南口音的电话,我对这些声音和名字虽然熟悉,但与通话的人从未萌面,每次都要推脱到岳母在跟前的时候,让岳母接电话。就是从这些断断续续的接电话的声音中,我知道了大舅在新疆病倒了,并且病得还非常重,到了没有知觉、不能说话的程度。现在由大舅的二儿子带着从新疆回河南,国庆假前后到郑州,在郑州医院检查确诊治疗后,回商丘老家养病。

自接到电话后,岳母一直计划着回河南去探望大舅。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岳母见谁就和谁商量。她把她的想法先告诉英姐,英姐立即表示反对。因为正是工作生活最忙碌的时节,而且多年从未走动,不回去也说得过去。在岳母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前,英子就告诉我不要擅做主张,要听哥哥姐姐的。可是到晚上,岳母问我,同意她回去不,我毫不犹豫地就赞成了岳母的想法。岳母就等着强哥从煤矿回家,再做进一步的商量。让我们都出乎意料的事,哥哥完全同意岳母的意见。国庆假,强哥放弃挣双倍工资的机会,决定3号请假回家,先由我招呼大家给岳母过生日,饭后直接从饭店出发赶往河南商丘老家。

岳母很满意这样的行程安排,甚至于她更愿意把过生日的时间调到从河南回来后。她给我说,这次她是下了决心要回去的,英姐不同意,她知道原因,如果强哥也不同意,她就准备让我开着车送她回去,如果我们都不同意,她就准备坐火车回去,反正非回去不可。

听到岳母这样说,我真有些后怕,岳母很少这样坚决过。

(四)

10月3日。岳母生日的当天。

清晨,岳母一起床就开始张罗回河南路上所用的必需品。

岳母昨天已经跑了好几个超市,为了能找些路上方便食用,又价格公道的牛肉,终于是没有满意的。岳母甚至都要给我们准备回去吃的挂面和青菜,说是到了那里天黑了,到哪里去吃饭?她用这个句话反问了我几次。我多次反驳,咱们不远千里回趟老家不至于自己买个挂面自己做着吃吧。在我多次的反驳下,岳母说出了自己的顾忌:“你舅病倒了,你二哥一人从新疆把老人带回来治病,你大哥一个人在家,大嫂在外打工,两个家,三个大男人,没有妇女,没有妇女的日子不好过啊……”

岳母今天早早出门,一直走到一马路,在街边去买横寨锅盔和黄金饼。9:00岳母已经在秦林饭店门口等我们了,比我们早去了半个小时。9:30,我们都相继来到了秦林酒店。除了我与岳母准备的行礼外,强哥也准备了很多东西。

9:40,为岳母庆祝生日的小聚餐正式开始。

服务员关掉了包间里的灯光,秦林饭店的三五个服务员推着一辆装扮一新的小推车,车上点着火红的蜡烛,置两碗诱人的长寿面。她们唱着生日快乐歌,缓缓走了进来,在岳母面前驻足。灯光交错、气氛温暖,还有几份感人。

岳母更是心满意足地无法表述。歌唱完后,她们给岳母送上了真诚的祝福和一个小小的礼品。岳母吃饭狼吞虎咽,没有一个老寿星的样子。还不停地催促我们尽快用餐,闲话少叙,一刻也不愿停留,心早都飞到河南老家了。

2016年10月3日上午10:30,我们开始赶往岳母日思夜想的河南商丘睢县王营村。

十八年的思念和惦记,一下子都要化为700公里的奔驰。一路上,我与强哥轮流驾驶。行驶过程中,除了岳母以外,大家都在睡觉。岳母一直在说话,回味过去的生活点滴,或者提醒我开车慢一些。在高速上,我总控制不好速度,一不留神就超速了。强哥开车相对就稳定得多了,岳母能痛快地聊几句。“不是你说,河南的发展还真是快,修了这么好的高速路,高速路竟然也能修到老家的家门口!”岳母慢慢信了我的话。但是岳母还是有些顾忌的,“我就想不来老家人怎么能富起来,怎么也想不来,不像咱们白水有苹果,有煤矿,那里平平的,一眼看不到头,走几天路见不到山和沟,拿什么致富,估计就是路修得好吧!”我有意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岳母继续说:“但愿都好了,这也是我盼的。我最担心他们过得不好了。”

晚上9:00左右我们快到达睢县东收费站时,天已黑透,即使曾经多么熟悉的老家,岳母也一无所知了。我们打通了大哥还是二哥的电话,我已不能确定。等到我们下高速,二哥已经雇了车,停在路边等我们。我们下车,岳母向二哥一一介绍了我们。然后上车,跟着他们往岳母的老家走去。车并没有走多久,就遇到一个饭店,二哥的车就停了下来。原来是他接到大哥的电话,大哥雇了车又去接我们。我们等大哥从高速路口赶回,二哥回家照顾大舅,大哥就请我们用了晚餐。

饭店并不很大,灯光灰暗,眼睛所到之处一种灰蒙蒙脏兮兮的感觉。大哥原来已经订好了饭,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听大哥说,这是他们镇最好的饭店。大哥给我们隆重推出了一道菜——豆豉蒸鱼腩,吃了一口油嫩可口,鲜香异常。我问大哥这是怎么做的,是鱼的什么部位。等到我了解清楚,就觉的有些残忍了。这原来是鱼肚子下边和鱼鳍挨着的一点点肉,每条鱼可以割出来两块。一盘菜就得祸害十几条鱼。我吃了几口,虽然嘴上赞叹不已,但是还是走了出来。看到了墙上记录的这道菜的价格。原来并不是很贵,只有20元钱,再看看其他菜的价格,都比家乡的便宜得多。

我到饭店周围转了一圈,回到桌子上,岳母的话匣也打开了。岳母义正言辞地开始指责,在我看来年龄很大的大哥,一说他贪酒好吃,二说他好交朋友忙于外事,家中之事顾及太少。言词的严厉是我从未见过的,当时还有大哥的朋友在场。我总觉得的岳母太过强势,这毕竟不是在家中,是几乎千里之外的地方,我更害怕,大哥这样豪爽的江湖秉性,会拍桌而去。

但是大哥始终陪着笑,嘴里嘟嘟哝哝地给岳母解释,我听得并不很清楚,但是再也需要担心了。或许,在我们心里很远的地方,在岳母心中却极近。岳母是回家了,在家里给自己的侄子发脾气,不就随心所欲吗?

(五)

晚饭后,我们就跟随大哥一起赶往他们的住处。在夜里,我总感觉那地方亦村亦镇,房屋盖得并不整齐划一,这里一座两层,那里一座三层。大哥的房子前后各有一门,前门对着大路,才盖好三层楼房,一层准备用作门面,二层住人,仅一个阳台有100平米左右,三层是库房,抬起头就能碰到屋顶。后面是大哥的老宅,一个大房横贯整个院中,足有20多米长,将近200平方米。

大舅住在对面二哥家养病,大哥二哥的家仅一路之隔,不到20步的距离。二哥的房子盖得早些,一进门能看见里边一座三层的楼房,琉璃瓦砌顶。外看很是豪华,但是大门紧锁,至我们离开也没有进去过,听岳母说这是孩子结婚用的,这里的孩子结婚必须要盖这样的房子的。孩子婚后却很少回家,所以就大门紧锁了。大舅躺在进门的门房里边,房子竖条型,很是窄长,足有10米长,里边错落搁置两张极其简易的小床。中间放置一副已经很是陈旧的三人座沙发。岳母一回家就坐在大舅身旁,大舅咿咿呀呀,说这说那,我一句也听不清楚。从岳母的回答上,我知道岳母听懂了。他们不停地对话,所有的幸福心酸,以及路途的感受都要一一道来。岳母用手指了指我,在座的村里人都是陌生的,岳母告诉我是女婿,告诉大舅我也来了。我匆匆进去,又匆匆出来。

岳母坐在里边继续和大舅还有家乡的老乡们聊天,我和强哥嫂子在门房过道下聊天。强哥把从家乡带的苹果分给大家吃。大家虽然表现了很大的好奇和热情,但是那种语言上的陌生还是让我们无言以对。

我与雅歌的兴趣则完全在屋顶上的壁虎。灯光下映出大大小小十几条壁虎。这些于女儿来说,只是在书上见过的东西,确实让她很是好奇。我也隐约记得我最近一次见壁虎还是在云南弟弟的岳父家,洗脸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一条壁虎,当时吓坏了我。

本来一路奔波,很是劳累,岳母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了两个多小时,期间我已经进进出出不少于五六次,并在车上暂短地休息过一次,直至我们一起参观大哥的新房子,才顺势走到了大哥的老宅。新旧宅虽然连为一起,但是还是要从门里出来,从另一个方位迂回进去。一出门,右拐,再右拐,突然就像走进了深沉的夜里,道路崎岖不平,门也开的很是任性,未进门就听到一阵吓人的狗叫,声音极大,一下就击穿了夜的宁静。这应是一条极其庞大极其凶恶的狗,大哥说:“等我把狗牵住,你们再进去。”等我们全部走进去,大哥把狗拴在了门口,并向我们指定了上卫生间的地方。

院内一旁为破破烂烂的厨房,似乎好久没有人做饭和光临。挨住后墙,是一整栋连体的大房,足有二三十米长,我们从中门进去,里边三间房子连贯为一体。房子里边摆放了非常陈旧的物件,连照片都是十几年前的。我与强哥睡在客厅的床上,床并不平坦,被褥也显得很是昏暗。岳母和小梅姐、雅歌就睡在右手边的卧室。

大哥给我们安排好床铺,就和岳母坐在在客厅的木沙发上说话,絮絮叨叨,我听得并不清楚,大哥的河南语音稍微有些重,偶尔间杂一两声的哭泣和阵阵的抽噎。我太累了,往床上一趟,倒头便睡着了。待我迷迷糊糊起来,岳母依然和大哥在絮絮叨叨地谈着,好像几十年的话,一夜就要说完。

在强哥的劝说下,岳母去休息了,大哥也出了房门,去了新房。

夜,依然深沉,突然没有睡意,腿上被叮了一个很大的包,在这非常陌生的地方,突然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想念独自在家过国庆假的英子,想念快要过两岁生日腾腾……

(六)

清晨醒来,大哥已经买回来了早点,是一大盆胡辣汤,和十几个包子。这两样在家乡也算常吃的早点,可是味道却全不一样。吃了早点,我就出了门。想看看岳母心心念念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岳母在我起来前都已经出门,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雾很大,几乎看不到路。阴沉沉地,零散地望去,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几户人家,都是极高、极豪华的楼房。

顺着门口的小路往北走,就看见一个小沟,沟内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树。后来听岳母说,这地方平坦,出门百十公里也是见不到山沟的。人们盖房子,都要挖坑取土,时间长了就像沟了。

再往前走,我听到隐隐约约有人说话,再近点,竟然是岳母搀扶着大舅在公路上散步。岳母边走边不停地说话,大舅行动不便,只能依靠搀扶慢慢地移动,他们似乎已经走了很长时间,离二哥家已经有很长一段路程。而在这样浓雾笼罩的路上,竟然听到响声很大的车鸣。我们靠在路边,搅拌车是呼啸而过的。时间大概是8:00,随着车的呼啸而过,雾气竟然突然散去。天幕像被突然撕开一样,一片极其深蓝的景象。

岳母说:“这里湿气重,天天早上起来都是浓雾,太阳一出来,立刻就会散去。”

我们一起搀扶着大舅,往二哥家走。路边野草和果蔬都长得极其旺盛,还有一片一片的桃园,桃园旁边的田地里还种着我从没有见过的冬瓜,冬瓜瓜蔓与西瓜的极为相似,只不过粗壮一些,而且再往前走才知道,在这里冬瓜算最平常的蔬菜了。村人门口的墙上、果园的地头都是,冬瓜一个比一个大,最大的得有半米多长。

把大舅送到二哥家,我们就回到了住处,随行的强哥、小梅姐、雅歌都已经用过了早点,岳母就让大哥带着我们去外婆外公的坟里祭拜。

外公外婆,还有前年去世的大舅妈的坟墓都在大哥的桃园里。桃园离村子并不很远,出了门,顺着大路,一直往北走,大概有6、7百米的路程。桃园甚是肥沃,树叶黑绿黑绿的,果树间种着的大葱、蒜苗长势喜人,尤其坟墓周围,野草丛生,争相往上,有些比人还要高。岳母走到外公外婆的碑前,悲从心来,一下失声痛哭了起来。

“爸妈,我对不起你,把你们独自放在这里——爸妈,香儿想你——爸妈,我们都很好……”

在我们努力地劝说下,岳母终于止住了哭声。岳母说:“我回来就是想大哭一场的,现在终于把这心思了了。”然后扭过头去,给大哥交代了一些事。

在大哥的带领下,我们又去祭拜大舅妈的坟墓。前年冬天,正是我们紧张工作的时间,大舅和大舅妈在家里煤气中毒,住进了医院。事故紧张,若真出事,我们赶回去也无济于事;若能扛过去,就挑一个合适时间去探望。岳母当时很坚决地作了这样的决定,并寄回去了2000元。我知道岳母内心的伤痛,她开始失眠,至现在每天早上4点多就会起床。那场事故将大舅彻底变成了一个孤独的人,还好他同二哥到新疆去拾棉花了。

至此,我才断断续续地知道,大舅有七个孩子,除了大哥二哥外,还有五个女儿。从坟地里回来,岳母就让强哥张罗着,中午请自家人和一些亲戚在镇上吃一顿聚会也是告别饭。岳母给大哥二哥不断地交代:“我回来坟里也去了,大哥也见了,心思了了,再也不回来了,你们照顾好你们大爷,他一辈子不容易,你们姊妹多,看怎么安排,不要冷落了。”

二哥在家照顾大舅,大哥同我们一起去招呼吃饭。二哥不善言谈,目送我们离开。他一边给我们挥手再见,一边用手揉了揉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睛。

镇上没有什么像样的饭店,更没有正经的议程,所以大家坐在一起很是陌生,除了大哥以外,我一人都不认识。还好,有一群小孩,他们可是高兴坏了,一个个吃得不亦乐乎。

饭后,我们就踏上了归家的路程。大哥雇了车,执意要送送我们。他走在前面,我们跟在后边。我们被带到了睢县县城的一个大公园。公园里人来人往,各种饮食、游乐设施花样繁多。更惊喜的是,在广场的一角有非常大的一个湖,湖光水色很是不错。岳母赞叹不已,已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我们离了睢县县城,并顺路参观了少林寺,上了嵩山,还在洛阳欣赏了龙门石窟。

岳母的那句话还在我耳畔回荡“我一个河南人,没去过少林寺,也没看过龙门石窟……”但是现在这些景都在眼前了,岳母却不能爽快地上去了。她鼓励我们登山,让我们把所有的景都看下记下,让我们多拍照片带回去。

岳母一个人或者由强哥陪着,只是从山下、河边慢慢地散步一样地走过。

离开洛阳,我突然发现路边的朝天椒,一层一层的红,红得耀眼,也红得诱人。

岳母说:来过就好了,现在终于放心了……

作者照片

作者简介:郭学谦,1981年12月出生,白水县云台镇古槐村人,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白水县作家协会副主席。2013年11月出版散文集《你是我今生最美的相遇》,2014年8月出版诗集《这莫不是一次错的相遇》,入选《长安诗风十人选》。陕西省作家协会文学陕军80后培训班学员。

文章推荐

1

感谢女儿贪玩

2

一日经行

3

十妈

4

家乡的燎疳节

5

佐乐米,不仅仅是作文辅导班

(0)

相关推荐

  • 河南作家‖【婚车】◆陆文憨

    作者简介 陆文憨,原名梁新旗.河南人,退休教师.  婚  车(小说)  发生那么大的分歧,以至于当时差点没有争论出个较为一致的方案来,是他老三怎么也没想到的.按说是他这个老三娶儿媳妇,他是完全可以一锤 ...

  • 怀念二伯父

    二伯父过世已近十年了,每次回想起二伯父,总是感慨万千. 二伯父一直是我崇拜的精神偶像,是我少年时学习进步的动力.在赛鹤岭王姓家族中,二伯父一生吃公家饭,算是我们家族中第一个跳出农门的国家行政干部,虽然 ...

  • 老人卧床儿子女儿轮流照看,过世后许多儿女不再往来了为什么?

    这个问题,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没有办法明白的,像我,也是现在正在经历兄弟姐妹轮流照看91岁瘫痪卧床的婆婆后,才懂的.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就听听我家现在正在经历的故事吧! 我老公家有兄弟姐妹八个,五 ...

  • 欢乐又温暖的冬夜

    每个冬天的夜晚我都无比快乐,但在六岁那年的冬天让我欢乐又难忘.     那年冬天的夜晚,我和哥哥们吃完饭出去玩,外面是又下雪又下雨,院子里除了我们四个人以外就没有别人了.我们当时都不知道玩儿什么,后来 ...

  • ​黑二哥来电:我脑血栓住院了。我暗想:你这小子,报应来了

    我们一起做独立思考.终身学习的人 清晨醒来,请读"胡说" 提醒胡粉:"胡说"公号坚持日更原创,本号的网络教育课程辅导广告,都经由胡老师认真审查,高质靠谱,您可先 ...

  • 散文《猜谜语》徐占生

    原创作品一经采用将根据各种留言等情况将发布5家媒体,优秀作品还将发12家媒体!    猜谜语,在我老家的方言里叫"猜闷".闷,发"mei"音后迅速将舌头卷起后扬 ...

  • 大哥,二哥,三哥

    大哥,二哥,三哥

  • 丈母娘70大寿,就因为我们送的礼物太过普通,遭到丈母娘的嫌弃

    前天,丈母娘70大寿,大舅哥在老家给她办了十桌酒席,我老婆的姐姐也带着一家三口从成都回来了,酒席上,就因为我们两口子送的礼物太过于普通,丈母娘一脸嫌弃,当着亲戚朋友的面前数落了我们一顿,当时我们的那个 ...

  • 不知姓名的杨大哥

    杨大哥是我的一个朋友,已失联好多年. 杨大哥,人们都叫他"杨大",跟我的大舅哥杨大是一样的,都是学校的"校工".我与杨大哥是后来相识的,正因为早前对校工的了解, ...

  • 【灵璧故事】哥,我可以退出群聊了

    哥,我可以退出群聊了     文/杏坛使者 大哥召集弟兄研究探望二哥伤情,毕竟我们兄弟六个玩了近30年,因为二哥下课被学生皮脸踩伤了脚. 大哥说:"一人200元."说着瞟瞟大家,希 ...

  • 乌溜溜的黑眼猪‖亲亲的二姐

    (特写镜头) 上个礼拜三,丹凤县城主城区,一个大叔级别的帅气男子在尽力拉一个年过花甲但风采依然的女士去饭店吃了中午饭,再回州城的家,女士嫌帅锅男子花钱,引的路人围观.我在旁边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傻乐 ...

  • 丈夫的儿子,只是我的一枚棋子

    今天 _ 单身女人章景,嫁进青伊镇的大家族严氏. 七年之后,章景突然出走.丈夫调查一番,发现她十几岁时生了一个儿子.又过两年,她回来了,声称出走是因为儿子-- 看这个故事,不要嫌节奏慢,也不要漏掉任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