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美刊】小桃红 | 王德明 (诵读:苏三郎))
小桃红
作者:王德明
诵读:苏三郎 编辑:紫烟
总是喜欢小桃红。
小桃红是一种花卉,学名榆叶梅,因花朵酷似梅花而叶片又像榆树而得名。小桃红根系发达,耐旱力强,抗病虫害,在高寒地区的许多地方均有栽植,主要供观赏,花香无比可入药。
第一次见到小桃红是在郭家。
郭家,在我们学校的正南方,三里远,是我们邻村的大队队部所在地,跟我们不属同一个县。
上小学那喒,每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总会有一趟绿色的旅客列车出现在我的视野中,由东向西,从镇上来,经过郭家去往地区所在地。小孩子看到火车,总是很激动很兴奋很好奇,总是想着火车去了哪里,总是想着地区或者远方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不免野心膨胀,总有一天我自己也会去远方看看。
远方,也许就是我的理想。
那一年的春天,“文革”已经闹了大半年了,学校早已停课闹革命,我们无事可做。
庄户人家儿,孩子多没人管,都是孩子们自己玩儿自己的。对于一个一二年级的小豆包儿来说,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有意义的事情都是可以做的,因此我们经常一个人或结伴出去疯淘。
一天,于艳梅决定带我和皓子一起去郭家看火车。晧子、于艳梅都是我的同班同学,一趟房儿的邻居,上下学都是一同走的。
于艳梅是我的“铁磁”,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但这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却配有一只双眼皮儿和一只单眼皮儿。好在有一个漂亮的小鼻子和一张豁了门牙的小嘴,总算能用天真烂漫把眼皮儿的影响给找补回来。村里的大人们说她,这是贼眼皮,长大了就好了。也有人说,贼眼皮儿不成货,长大了好打人。其实,她不会打人,出了问题倒是几个哥哥来帮她出头。尽管衣衫破旧,但她身上的衣服总是比我和晧子的干净许多,因此我没少挨母亲的打。加上于艳梅成分好 出身贫农,哥哥多,后台硬,在我们三个中很有大哥“范儿”,跟着她不吃亏。我和晧子便成了她的小弟,大事小事都听她的指挥。
我们三个来到铁路边。
路基很高,像画儿里的万里长城,我们像战士。再向上是用五十公分左右的碎石块儿堆砌起来的垫层,上面是枕木。两条闪亮的按照等距离固定在枕木上的永远也不能相会的铁轨,就像一个通往天空的梯子,从镇上伸过来,又悄悄地前往郭家,后又朝着地区所在地的方向奔去。那面的世界总是让人幻想,仿佛沿着这条铁路就可以走向未来,让生活与理想在远方交汇。
铁路的两侧各有一条干净的羊肠小道儿,可能是铁路工人巡路时踩出来的,再往两边是绿化带。
我们像平时“打冲锋仗”那样猫着腰冲上路基,居高临下放眼望去,绿化带里栽种的一排排小桃红伸向远方。小桃红是一种灌木丛,花朵密集覆着整个树冠,枝条繁茂,挺拔向上,但叶子还没有长出来。枝条上挂满了一串串一簇簇的花蕾或花朵,挨挨挤挤的像一串串的葡萄。由于没有绿叶的陪衬,小桃红的背景墙就变成了整个儿的绿化带,倒显得格外鲜艳与绚烂,仿佛是春天里的英雄人物了。
我又冲回到绿化带去。
小桃红的枝丫上花团锦簇,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柔枝嫩条丰腴有韵,惹人喜爱。细细品来,一朵朵鲜艳迷人的紫色或玫红色的花朵,迎风怒放,给绿化带增添了蓬勃生机和无限美好。我折了几支盛开的小桃红,兴冲冲地跑回到路基上,送给我们的领袖于艳梅,小桃红配英雄哩。她看了看这些鲜艳的梅花,说:“真好看。”
接着,于艳梅又带着我和晧子去镇上。
我们三个沿着羊肠小道来到郭家。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一列客车从地区的方向开过来。火车长得和画本儿《铁道游击队》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个火车太大了。当它进站的时候,一边嚎叫着,一边满嘴喷着白雾,就像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向我们爬过来。它的一声嚎叫,吓了我一跳,我不知道它是烧煤还是烧油,也分不清内燃机和蒸汽机,但是却从心里羡慕那些在火车上工作的人。
过了几年,铁路部门从我们村子里招收工人,一个姓毛的孩子被招走了,全村人都跟着兴奋了好一阵子,看来羡慕铁路工人的不止我一个。
火车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喷出最后一口白雾,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三个兴奋地冲了上去,像《铁道游击队》里的刘洪那样,挨个儿车厢穿过,直至车尾,造反有理的时期,坐火车不用票。
镇上,离我们并不远。
这是我第一次乘坐火车,远大的理想便在火车的前进中荡漾着摇摆着。车上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骂人的,打架的,还有红卫兵横冲直撞,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我们推到了镇上,火车在吐出的白汽中匆匆落地,我们像燕子一样冲出火车。
镇上有一条大马路,两边有很多馆子,挂着各种颜色的幌子。我们从馆子的门前经过,屋里飘出来酒的香味儿,让人永生难忘。我们还去了百货商店,百货商店好大,跟我们村里的供销社是完全不一样的,什么都有。卖收音机的柜台里有好多收音机,一层一层地摆在货架子上,让我们目不暇接,还有卖自行车缝纫机的。
就这样,于艳梅领着我们,一家一家地走,一家一家地逛。我们就像幽灵,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在镇上游荡着。一切旧势力正在从街上走过来,不过他们不是来对我们进行围剿的,而是来向共产主义忏悔的。他们一边走一边敲着堂锣一边悔着罪说:“我是牛鬼蛇神,我有罪,我该死。我是牛鬼蛇神,我有罪,我该死。”
镇上是一个大城市,有酒香,也有“牛鬼蛇神”。
逍遥的日子,像一头发了疯的野驴,跑起来就不知道停歇。“四人帮”被粉碎以后,特别是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路线,人人闹着发家致富,农村人也可以去城里打工了。
我想起了第一次看见绿皮客车,想起了第一次和于艳梅去镇上坐火车。
为了证明实力,我告别了于艳梅,坐火车去了远方寻找生活,辗转几个城市,最后在一家洗浴中心打工。几十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机会再回到老家去,不知道那条铁路是否还在,那个“郭家”是否还在,于艳梅可好。当年,由于于艳梅和榆叶梅的谐音相近,我们借用了榆叶梅的俗名来叫她,农村人对外号不太介意,但在我的心中于艳梅就是小桃红。刀郎的一首《小桃红》,粗犷苍凉,宛若沙漠里的一叶绿洲,把青春的一切珍藏都在记忆中唤醒,连外号都闪耀着浪漫主义色彩。
打工这些年,我有了一个深深地体会。人生就像搓澡一样,搓过了就走,或许再也不会相见。这让我突然明白一件事,有些人一旦“搓”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就像小桃红。
正值春夏之交,小桃红正在兴旺发达时期,也许正在盛开也许花落叶正浓。
2021年01月27日
作者简介
王德明,黑龙江省人。热爱生活,喜欢阅读,勤于思考,偶有感悟于笔端,常有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在报刊杂志上发表。
诵读者简介
苏三郎, 重庆女子,性爽朗,喜吟风诵月,且歌且吟且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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