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六卷 风中剑 宝刀不老 1
“戴着眼镜,打着哈欠,一头日见稀疏的头发,两只唯知大步的乏脚,虽渐老,犹未还乡。庆幸虽曾挨饿,但未饿死;虽曾挨整,但未整死。如是,幸者也!行者于世,食无鱼,行无车,不烟,不酒,只品茶,只读书。行者于世,躬耕于笔砚,难以糊口;执著于前行,不计荣辱。一介凡夫,拘板形于举止,倘假与时机,也口若悬河,慷慨激昂,嫉恶如仇,标新立异,求真求是。人微言轻,却纵魂汪洋,浩歌青山,寄情碧江。行者于路,长亭更短亭,临涛兴叹,逝者如斯!何处是归程”
朱友剑把自己昨天晚上写的自嘲诗歌,递给前来采访的记者,他,一个高挑消瘦戴着黑边大圆眼镜,他是省时报的记者,坐在对面的沙发里,他在用笔记本打字,记录采访内容。他问:“朱先生,您可不是一介凡夫啊。您是全国有名的作家学者啊。请问,到今天,您平生最感欣慰的是什么?”
“到今天,平生最感欣慰的事是,等一下,我找找”。朱友剑从书橱深处搬出一摞包皮笔记本,放到记者身边,说:“看,这是我的日记,这里有五本,总的大约一百多本,都在老家收藏着呢。这算不算是奇迹啊?”
圆眼镜记者左手抚摸一下,几乎惊掉了眼镜,他用右手修长的手指扶一扶眼镜框,连声说:“哇!这么多啊!当然是奇迹,人间奇迹!”朱友剑给记者续上茶水,回到自己的直背座椅上,脖子靠在椅子背的上边缘,他望一望办公室的白色天花板,然后平视着记者,说:“从初中始(1961年4月21日)每天都坚持书写日记,几十年如一日。日记无所不记,包括世势、国是、省事、县事、村事及家事及单位事及亲戚事及同事事及朋友事……——天之变,地之化,季节之轮回,世事之见闻,古今之思考,长辈之追忆,书报之摘录及读书之感念……,越到后来,所记越详。日记总题为《日月流年——朱友剑日记》。我的日记重过程,少评论、少评价。岁月故事成大观,积集煌煌百多册。此这算不算是奇迹呢?”。
记者再次用右手修长的手指扶一扶眼镜框,继续发问:“虽然记述多,评论少,到底是一种历史慨叹,诗性情怀啊。”“嗯,岁月如歌!我和文友们的书信往来也特别多,有一个朋友听说我要写自传,把我写给她的一千书信还给了我。只这一千书信就是一本厚厚的大书。我在芙蓉中学当语文教师时,一边教语文,一边写作。我在文学刊物编辑部,也是一边当诗歌编辑,一边写诗歌。我到这里也是,编辑是我的工作,写作是我的生命。喝茶喝茶,岁月如梭,我在出版社当编辑主任一晃又十多年了,人生苦短啊。人,经历自己。任何经历都是财富,任何经历都是一种收获。日记是时移世易的明证,是生命和社会历史转换的沧桑记录。自己的每日每时因为日记书写就有了诗意。美国作家梭罗的日记被奉为经典,他说:‘日记是生命的储蓄,生命因储蓄而不朽’。”
“时报读者读您的诗歌小说和文论理论,他们认为您的文风像鲁迅,鲁迅先生是不是对您影响很大啊?”记者问。“当然,鲁迅全集,旧版的,新版的,我都有收藏,几乎通读。出版社里的两次出版风波让我刻骨铭心。我的朋友也说我越来越像鲁迅先生了。你看,我像吗?也许只是精神人格比较像一些吧。”“像,神似,神似。有的读者说,‘坚硬的骨头,您的决绝与永不妥协令我敬佩,在您那一代诗人中确属凤毛麟角,思想的先锋性于今天依旧无可阻挡,除了您对历史与现实的冷峻批判力,读您的诗歌小说和理论作品越多,就越加喜爱您这位内心深处那些饱满的原始冲动的老人。历尽风霜,宝刀不老啊。’”“哈哈哈,时间是一位老人,我也不知不觉成了老人了,感谢读者抬爱!想到读者,我的使命感更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