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现 | 驾考那些事 / 开普饭

驾考那些事

文|赵成现

老话说：人过四十不学艺。过五奔六的人啦，这个春天也去驾校学会了开车的技能。

在车行中国的时代，早就应该加入有车一族，然而迟迟没有学车，也是因由种种。一是孙女穿她奶奶的鞋——钱（前）紧。多年来，为了生计，手头一直紧巴巴的，一下子拿个大数买车，确实没有办法。二是望车而憷。看到从身边一闪而过的车就有点恐惧，就想起二零零七年暑假路过豆腐岭的情景——

那年暑假，从内蒙回来途经灵宝，带着十三四岁的侄子、女儿与外甥一起赶回老家。记得那天早上五点从灵宝坐车，一上路就开始下雨。夏天的雨可不是那么细腻，哗啦啦，一会儿工夫就可能沟满河平。汽车出灵宝进入崇山峻岭的卢氏境内，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蠕动着。坐在车上，抬头望见的是一座连一座的高山，是一片接一片的森林，很少看到村庄与集镇。期间，一个乘客想小解，与司机商量，想让司机停一下车。司机说：我打开车门，你慢慢下去，尿罢再上来，不用停车就撵上了。那人真的在司机的指导下跳下车，不一会儿又抓住车门上来了。

车在山间穿行着，摇来晃去的，人们昏昏欲睡。突然，听司机大声喊道：坐好啦——，抓紧身边的扶手！听到喊声，赶紧提醒身边的三个孩子按照司机的要求抓好扶手。问前边的乘客：到哪儿了？回应说到卢氏与西峡交界的豆腐岭啦！

豆腐岭，好像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是一个地势极其险要的地方，是一个车祸多发地段。听说是豆腐岭，就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只见前面的公路沿山底往山顶盘旋而上，呈S型转来转去。因为雨天，汽车蜗牛一般在山坡上爬行着。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路段，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儿。心想：早知道是这样的路段，可不如坐火车了！而身边的三个孩子却活蹦乱跳，指手画脚地说山路弯弯，真是好看。

车终于快爬到山顶了。公路在山顶形成倒挂的“V”字型，雨特大，“V”字型的顶端那段路已经垮塌，车只能从垮塌的山石上面翻越过去。安全起见，司机让乘客下车走过那段路，自己小心谨慎地把车开过去。踏在垮塌的山石上，俯身向下是一眼看不到底的山谷，抬眼看去是连绵不断的群山。

虽然过了那段山路就平安无事，一路顺风。但那次之后，提起车就心有余悸。说到开车，就想着咋在山里开？会不会遇到“豆腐岭”一样的路？这些年，身边的同龄人一个个都成了老司机，而自己还是一个车盲。

春节期间，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是车来车往，见到都劝说赶紧去学个驾照。又推辞说：年龄大了，学不会。朋友说：你没看抖音上，重庆一个八十岁的大爷年内把把过，顺水顺舟地拿到了驾照，当地交警还与大爷合影，为大爷点赞！你才几岁？

在众人的撺掇下，终于下决心去驾校尝试尝试。

三月中旬，壮胆到驾校学习科二。分车那天上午，驾校会议室黑压压一大片学员，足足有六七百人。撒眼望去，在座的基本都是女的，男学员寥寥无几。如今社会大变样，各个单位都是阴盛阳衰。学车的也是女性占主流，至少百分之八十的都是大闺女、小媳妇儿。驾校对新学员进行短暂培训，就分散认教练。咱分的小组，十四个人，十三个都是女的，就咱一个大叔。

教练是个女的，听语气，看外表，是一个比较干练、负责的教练。教练看到咱是唯一一个老龄异性学员，就说：学车，不怕岁数大，就怕不听话。没有学不会的。还说：以前有一个学员，在家里啥车都会开，什么四轮车、旋耕耙、推土机都能开，来到驾校夸口说两三天科二就能过。结果因为任性，学习半年，考了四次也没有过。最后一次机会，他乖乖地按照教练的指点，才勉勉强强通过。

学习那几天，教练反复强调一句话：多少人驾考的失败，败给的不是技术，而是心态。你只要拥有一个好的学习态度，克服了紧张心理，那恭喜你，驾证已经离你不远了！

练车那些天，天天早起坐车去驾校。每次在店子口等2路车时，都会遇到一些考驾照的人。他们中有来自甘肃、新疆、云南、山东等外省的，也有来自本省洛阳、信阳的，还有周边镇平、淅川、新野的。

新疆的都是来学习大车的男子汉，他们大多五十上下。他们说在老家都有半挂、旋耕耙等农用车，以前没有驾照可以跑，现在没有驾照是不允许的，是违法的。他们说小时候读书少，科一、科四是老大难。只要科一过了，其它就没有多大问题。他们不放过等公交的时间，哪怕一分钟，也在手机上看题，或者一起切磋科一的学习。

那天遇到一个胡子大哥，他说自己就没有读过几天书，科一中的题目基本是凭死记硬背和形象记忆学习的。譬如停车会车，他说是粗箭头与细箭头相遇。他说已经来半月了，科一考了两次，都没有过。一次吃了89分，一次吃了81分。89分那次，本来应该过的，可因为心慌、手抖，鼠标一动，点错了最后一个题目，结果失之交臂。他的一个老乡说：哪你考前没有压几片速效救心丸？他说：压了，进考场才想起来，压的晚了。

科二考试，人脸识别后是不允许脱衣服的。那天考试，一个从乡下来的学员，个子矮矮的，头发毛哄哄的，穿着一件厚袄子，就暂且叫他小毛吧。十一点多，轮着小毛上车考试。人脸识别后，他把袄子往后座一撂，想去调整座椅，结果语音提示：考试失败！安全员告诉他是不能脱衣服的，还有一次机会，穿上袄子，重新考试。

小毛穿上袄子，重新开始。五个考点，小毛轻车熟路，很快就到左倒库。小毛看的点很准确，打方向也及时，就在准备回方向时，小毛突然松手抹了一把脸，结果方向歪了，压线了。出来后，带小毛的教练恶狠狠地问：你咋球整哩？最后一把抹脸干啥？小毛气也急败坏地回应：日他姐，穿个袄子热死了，汗珠子流进眼里啦！

路考训练场上，大都是过关斩将的强手，跟着教练练两把就可以约考；但也有个别VIP学员，科二没有过，提前学科三。来自临县的旋皮脸就是一个。旋皮脸年近六十，是老江湖。他说VIP学员包吃包住，已经来两个多月，一个月前科一过了。科二考了两次都挂了，教练让他先来练科三。问他中间没有回家歇歇。他说：回去干啥？驾校管吃管住，早晚车接车送，这日子多舒服。又问：听说中午不管饭。不管饭算了，你们邓州这窝子面、胡辣汤多便宜，五块钱管吃饱，还百吃不厌。正说着，旋皮脸看到一个女的从科三考试车上下来，头也不抬只管往前走。旋皮脸大声喊道：美女——，过了吗？美女没有回应。旁边学员说：你认识的学友真是多呀！那当然，你们一个月拿证，我两个月了，还在等科二，已经送走五六届学友啦！……

这边还在议论，那边又一辆考车往路边一停，下来一个女的就打电话：妈——，过了！100分！想不到科二、科三都是100分，记得还是在幼儿园时得过100分，想不到三十年后又拿到100分啦……

科三考场，几家欢乐几家愁——有哭、有笑、有跳、有拥抱……旋皮脸在科三考车上两次都挂在模拟夜间灯光上，两次都是“准备通过路口”的语音，他却都打了远近灯光交替。不过，他还是嬉皮笑脸地离开考场。他照样回宾馆吃饭、休息，明天照样来驾校练车，他十天后照样可以约考。

牛年春天，邓州大地风调雨顺；牛年春天，驾校院内百花争艳，百鸟争鸣。驾校送走了一批学员，又迎来了一批学员。驾考的事情还延续着……

(2021.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