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金顺 | 斜风细雨不须归
此刻,我撑一把雨伞正行走在沙沙春雨里。执着的脚步引领我向雨雾深处走去。那里有我牵肠挂肚的麦田、油菜花。这场雨在我的盼望中到达,打开春雨机关的,是人类射向空中的增雨弹,本来想人工降雨,却开启了春雨绵绵的模式,连日来,我倾听着雨声,度过了元宵节,告别春节,踏上了工作岗位。元宵节里,春雨催促我走进唐诗宋词,细雨声里,张志和的《渔歌子》携着江南水乡的春色叮当生香:“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千年前的诗人描写的是江南水乡暮春景色。而眼前却是孟春时节,杏花、梨花、樱花正开的繁盛,桃花刚打起红红的骨朵,鳜鱼尚在水深处游曳。诵读诗章的兴奋,把慵懒一扫而光。虽然看不到西塞山前飞舞的白鹭,也没到“桃花流水鳜鱼肥”的时节,但是,我仍可以像古人那样“青箬笠、绿蓑衣”,在节后的一个清晨,撑一把雨伞,走进雨中,走向村外,去品味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意蕴。村外路边有塑料大棚,这是村里的有机蔬菜基地,棚上“精准扶贫”的字迹依然清晰。春雨敲击着塑料薄膜,千军万马般轰然作响,声势格外雄壮。棚内的蔬菜并不为所动, 照样按着自己的节奏生长。生菜的叶子翠绿的可爱,西兰花的叶心已膨出一个紫色的大花蕾。种菜的人是村里的脱贫户,学习了寿光的种菜经验,念熟了瓜果蔬菜经,此时他正在大棚内忙碌,翠绿的生菜已挽成了把,装进了筐。市场上生菜正俏,出棚就能卖个好价钱。眨眼间,他经营蔬菜大棚已五年有余,因为种的是有机蔬菜,在市场上供不应求,丰厚的收入,让他尝到了脱贫致富的甜头,再不愿回到贫困的过去。顺着田间公路往前走,大片的麦田在眼前铺展开来。细细的春雨正像妈妈的手轻抚着田中的麦苗。麦苗抖擞着精神,往日的萎靡一扫而光,叶片浓绿的好像一片深蓝色的海,微风吹过,新生的绿色浓稠得波澜不惊。一位老农站在麦田边,目光望着青汁绿叶的麦苗,脸上写满欣喜和满足,“麦收八十三场雨”,有了开春的这场透墒雨,麦子不愁长不起来,冬日里孕出的孽就是夏日里的一穗麦,分蘖足,雨水跟得上,病虫害防治到位,中途没有特殊恶劣的天气捣乱,亩产过千斤的愿望不怕实现不了。有了这些美好想法,老农陶醉起来,风雨中,不知不觉把自己站成了雕塑。连日的阴雨,气温回归到冬的寒冷。原先收起的棉衣又穿在了身上,料峭春风挑战着我的坚强。远处几株杨树上,春鸠在“咕咕咕—咕”地叫着。“微雨霭绿原,春鸠鸣何处。”韦应物的诗句忽然从脑子里跳出来,呼应着春鸠的鸣叫。我心里不由迷茫,这些春鸠是在为春讴歌呢,还是在为雨而欢呼呢?农谚:“下雨不用水鸪鸪。”这水鸪鸪就是春鸠,它们好像预言家,每次下雨,都是它们预先告知雨来的消息。这次降雨,也不例外。我似乎记得在这场春雨没来之前,曾经听到它们在杨树枝头拼力地叫着,现在春雨已经从天而降,使命已经完成,它们也该休息了。然而,它们并没有休息,仍在枝头欢叫着,或许在为自己叫雨成功而庆贺呢。丝丝风吹斜了细细的雨,有几个人站在新耕耘的田地旁讨论着什么。依经验判断,这块地应是一块待种的旱烟地,他们讨论的当是天晴后的规划,趁墒起烟垅,施烟肥,一应农活该忙起来了吧。我顺路去看望我家的那片油菜地,满地的油菜在雨声里精神十足,红紫的叶片已转为绿色,菜中心挺起了高高的绿苔,苔顶端擎着几只花穗,有一些性急的竟绽出了金黄的花蕊。它忘记了自己是晚熟品种,看着早熟品种的油菜花如火如荼地金灿灿地燃烧,它们恐怕是按捺不住了吧?难道为了争春,它们竟忘了这初春的寒冷了?“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忽然明白,作为草木,油菜比我更知春。“江南小巷细雨茫茫,细雨茫茫花香。家家门前小石路,像那飘带飞向远方。”少时的歌声又在心头飞起,杏花春雨的江南,此刻,恐怕也有人撑着雨伞,走在雨巷的小石路上,他的思绪和小石路一起化作飘带,轻柔的向着烟雨迷蒙的远方飞去。知时节的春雨,似琼浆玉液,无声地滋润着天地万物;又像一个远行的人,夜以继日的行走在逐梦的路上。春雨的微寒瑟缩了我的身子,却膨胀了枝头的芽孢,叫醒了沉睡的小草,挺直了麦苗的腰杆,催开了晚熟的油菜花,逗引着春天走向万紫千红的深处。果园里,梨花正开的荼靡,隔着雨雾,雪白的梨花沐雨更娇,不知不觉走进“梨花一枝春带雨”的诗境,而忘了果园里还有其它花的存在。其实,带雨的岂止是梨花?杏花、樱花在春雨中一样妩媚,有它们的勾留,怎忍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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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稿:索鹏 图:网络 美编:May
作者简介:程金顺,微信昵称“空空”,河南邓州赵集镇人。闲爱读书,偶有所作。文章《烈日下》曾被《南阳晚报》推荐到中宣部“学习强国”“河南学习平台”。现为邓州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