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嘴
近段时间，我突然发现自己背地里被喊成“狗腿”，让我很不自在。
“怎会有这样的绰号？”我想了好久，可能是领导出现在哪里，我也跟着在哪里出现的缘故吧！
我知道领导有独到的威严，他总是双手叉胸，眉头锁皱，一张困顿绷紧的脸。那圆滚滚的肚腩就是领导最好的见证，因为当双手抱胸时没有大肚支撑着，够不上份量。
（1）
我是心细之人。对于体贴领导，我是细致入微。
每天清晨，我会提前5分钟在领导办公室沏上一壶铁观音。怎么是5分钟？这是我刻意用秒表测算过得出的结论。领导每天会提前3分钟上班，我提前5分钟用100度的沸水冲泡，1分钟后领导喝上适度烫的口感，适量香的味道的茶。沁入心脾，领导会在十分顺意的氛围中开始一天的工作。
而领导会边品着茶，边浏览早报，这是我们领导多年来养成的阅读习惯。
领导总会在自己定义下的忙碌中度过每一天。明明手里拿着报纸翻阅，嘴里却喊着：“忙呀！没时间，安排不出来呀！”
其实领导在空调下，每天也就看看报纸、会会访客、签签文件、批批意见，但是我一直伴随左右，仿佛他亲人。
可能是这样子，在别人眼里我成了“狗腿子”。可我怎么会成为“狗腿”呢？
（2）
我这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难道是因为我比别人接到更多的领导电话？
手机响起时，别人是这样子的。
或者厉声喝道：“说过多少次了，和同事一起出来吃饭。打什么打！”收起手机，“我老婆！”嘻皮笑脸，可不知晚回去要不要跪键盘。
或者躲一旁，柔声细语：“我晚点到，和同事一起，等会儿马上去陪你。”然后焦急催促大伙速度快点，免得老娘们动怒。可不知他那娘们的有没答应嫁他。
唯有我接电话时，总会先亮给大伙看，赫然“领导”二字。然后，就像胜利凯旋的将领一样，抬起手机、昂着头、一脸庄严地接听。接下来就是躲一边，边点头微笑，边应允哈腰。
后面这句是大伙说我的，其实没那么夸张，就是躲边上而已，就算真弯腰了难道就是“狗腿”了。
（3）
大伙更过分地说我：“不仅脚已经长成狗腿了，而且脸越发长成狗脸了。”我自恃帅气，可别人老这样形容。我也不免照照镜子，其实我挺摆得上台面的。
这样说我一定有原因的。
对了上次上级领导检查工作。我们迎接检查，单位搞卫生。我坐在一旁发牢骚：“早不来检查，晚不来检查，偏偏这些天来。双休日又泡汤了，本想带孩子去动物园的。”
同事们都说：“狗先生，就你够舒坦了，啥事不用，整天跟领导背后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知足呀！”
“瞧！你们一个个都什么德行，忌妒吧！伴君如伴虎，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你，擦玻璃去！你，就是你，把那堆垃圾清了。”对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点点头。
“你们呀！也不用羡慕我，我就这福气命。”我正炫耀着。
领导的声音响起：“福气什么？”
一听这声音，我霍地站得笔直，左脚踢倒那张刚坐过的椅子，右手拎起靠在墙边的扫帚。死命挥舞着扫帚，那块扫过多次的地板，仿佛都被我剐了一层皮一样。
“福气⋯⋯福起⋯⋯扶起椅子，一直让你们小心点，差点砸到领导。我说是扶起椅子。”领导跨过那张倒在地上的椅子径直走向办公室，我连忙捡起椅子摆正。
“好险！”我暗自庆幸。旁里几位女同事，小声嘀咕着：“这狗脸转变得真快，赶得上奥斯卡影帝了。”我不屑地向她们摆摆眼。
说我狗脸，你们的老公才长着狗脸。我心里不舒服，只不过不愿意费那口舌。其实我知道如果我一反击，所有的口枪舌炮都会一致对我，免不了一阵数落，何必呢！
（4）
检查结束，一致好评。领导喜上眉梢，说今夜不醉不归。
工作餐嘛，就办在单位的食堂，按规定四菜一汤。起初大家还有些拘谨，几杯酒下肚后，也都相见恨晚了。
我当然不能与领导一桌，但是我可以往主桌上蹭。
我时不时敬下主桌上的人，酒过三巡，话也开始多了。
“我们领导是个能体贴职工疾苦，关心群众生活的好领导。深受大伙的爱戴⋯⋯”领导在一旁心花怒放。
“⋯⋯我代表我们领导敬大家一杯。我先干为敬。”我仰起头，一杯酒一瞬间只见杯底。渐渐的，我的意识模糊了，只知道我一直挤到领导面前，抢过领导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家都说我醉了，可是就是架不住我硬闯。可我虽然喝得烂醉如泥，但心里却依然念着：“不能让领导喝太多，我得替领导扛着。”
最后是怎么回的家，谁送的路，我一概不知，在家躺了两天，请假了两天。
（5）
两天后，我还有些晕乎，迎着晨光上班。
单位门口却被同事叫住了：“狗先生，那晚才知你的酒量那么好。你说了一夜领导的好话，领导乐坏了。”
“有吗？一点点，一点点吧！”我也不知怎么回答，随便敷衍着。
走进了单位，才发现大伙都睁大眼睛看着我，我甚是奇怪：“看什么？脸上有字。”
我敲门，得到应允，进门，与领导报到。
“你来了，这个文件是关于几个同志工作调动的通知方案，其中有你。”
这次一直传说要调整人事，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我。
同事们看着我脸色苍白地走出领导办公室，正窃窃私语：“狗腿也不见得一直有福气命！”
后来我才知道，是那天晚上酒喝多了，没管住嘴⋯⋯
END
happy new 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