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肉
天,灰蒙蒙,沉闷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天空乌云密布,好似一只乌灰的大手从天掩盖下来。树木呆立不动,没有一丝风。树上的蝉虫扯着嗓子拼命“吱儿⋯⋯吱儿⋯⋯”地喊着,非得把天吓白不可似的。
(1)
保安老林站在学校门口,担忧地看着天。他不希望下雨,因为一下雨本来狭窄的学校门口,更是要堵得水泄不通了。如今生活宽裕了,家家户户都拥有了小车,一旦下雨用小车接送的家长多了,自然路变窄了。保安老林并不是因为敬业,他也常偷懒地躲在空调下不理进出的人响彻喇叭,也常让另一位年轻点的保安站在室外自己借故打个盹。其实,他心里就害怕事多:车多了,路堵了,麻烦增加,吵嚷不断。
这天似乎与老林开玩笑,一直憋闷着,就是不滴下半点雨滴。让老林看得心慌,天却偏偏将乌黑硬撑着,撑得老林仿佛心里也开始乌黑一片。此时此刻,他却发现眼前多了一抹白影,加剧了心里的不爽,有意与老林作对一般。定睛一瞧,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了学校大门正中。
“偏这时候前来添堵,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本来这会儿,老林心里就褊狭,这面包车出现的不是时机,恰给老林一个发泄不满情绪的借口。
“嘿嘿嘿,你们干什么的?不知道车要靠边上停呀,这样堵着,别人的车怎么进出。”老林嘴里囔囔着,左手敲着面包车的车窗,“啪啪”直响。
车窗拉了下来,一张健硕的脸,鹰钩鼻子,浓眉大眼。声音如同洪钟:“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请你马上把门打开。”
“不是?市公安局?”老林一愣。只听到车里另一个声音:“先把保安控制住,保安室里还有一个。”紧接着,跳下来两个人,一个直接冲着年轻点保安而去,另一个站在老林的旁边。
“这怎么回事?”老林马上摸出手机,正想按按键打给校长,手机便被站在身后的那人没收了。“你凭什么拿走我的手机?”对方也不搭话,只是静默地站着,就像一棵挺直的大树。那股威严让老林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自己只是个保安,眼前的人虽然说是公安,却都穿着便衣。老林突然感觉头皮发麻,这不会是假的吧?想到这儿,一阵颤抖,吓得老林哑口呆立。
年轻保安按下开门键,铁门此时也弱弱地滚动着,面包车驶入学校大门,停在旗杆旁。车上又跳下两名大个子,
“四年五班在哪个方向?几幢几层第几间?”鹰钩鼻询问道。
望着对方一脸的严肃没有一丝笑意,老林不知是应该回答,还是不应该。
“请你配合我们执行任务。”
老林又是愣,不过还是说了。“前幢四楼,楼梯口第二间。上面有班牌,你们自己不会看呀!”
“前幢四楼,出楼梯第二间。”两名大个子速度冲向前幢教学楼。
“你们执行什么任务,我们校长不知道吗?”
“等会儿会知道的。我们会通知他。”
刚想再问什么?老林看到那两名大汉牵着一位男孩径直走向面包车,后面紧跟着他的语文李老师。李老师也是一脸的茫然,应该是在上课时被通知要带走孩子的。面包车上坐着的那人似乎问询了孩子什么?然后与鹰钩鼻确认地点点头。车门缓缓合上,李老师急了:“你们带走孩子要干什么?请你们还我电话。我必须得通知学校。”
“请你打通校长的电话。”鹰钩鼻递还老林的电话。接过电话鹰钩鼻走向一旁细说了一番,接着校长下楼与来人握手,道别。校长交代:“今天的事别乱说。”老林称是。
“林哥,怎么回事?那小屁孩子犯事了?”年轻保安上前来问到。
“不知道,校长说这事别乱说。”老林告诫着。
(2)
天还是那样的黑,却依然悬着,不滴下水珠。
老林却已没心思顾及这些,心里一直嘀咕着:这小子,小小年纪能犯什么事?杀人?不可能,一个小孩子能有这么大的胆儿。抢劫?最多抢抢比他小的吧,这不会惊动市公安局吧。吸毒?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够呛。看来这一点比较说得过去。
正想着,喧嚣声、啼哭声,由远及近。
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老人正赶来,不用看应该是孩子的家长,李老师打电话告知家长。
“反正校长在这里,这事让他解决去。”老林示意年轻保安,自己的身子也往后退了退。
哭闹声、吼叫声、责怪声,四起。老林本能地捏紧了警棍,虽说校长在,如果闹起事来,还不是得保安顶着。
可是校长就是校长,几个来回,竟然把家长都忽悠到他的办公室去了。一个小时以后,几位家长却都耷拉着脑袋,不声不响地走了。
这让年轻保安不禁感慨:“林哥,别看平时校长总是笑眯眯的,关键时刻才见真本事,用什么方法把一群满肚子火气的人给浇跑了。”
“当然,要不怎能管得住这几千号人的学校。我听里面的老师说这位校长是个国家心理咨询师,可以看透人家心里想什么。”其实老林心里也同样的赞叹。年轻保安,更是赞叹不已。
事情随着时间发酵,什么样的版本都有,这孩子的事被传得神乎其神。更有小小年纪飞檐走壁,劫富济贫什么的,只要你可以相像到的,别人早替你传开了。
有好事的家长,总喜欢逗老林。老林也就英勇地把当天如何挡公安,如何要求出示证件,如何配合“抓捕”,也说得神乎其神。最后,还会总结“为了学校几千位学生、教职员工的安全,我老林,一定奋不顾身地坚守学校的大门。”年轻保安在一旁嗤之以鼻。
(3)
“林哥,认识嚣狗吗?”年轻保安从外面回来,问道。
老林比年轻保安早来两年,为了显示自己视野开阔,见识广博。便开始自诩开来。“嚣狗之所以叫嚣狗,就是因为他为人阴险,手断残暴,特别嚣张。这人脾气暴跳,总是乱吼乱叫,所以江湖上称他为‘嚣狗’。怎么那个小屁孩子的事,与他有关。”
“是的,不过你猜猜犯了什么事?”年轻保安故弄玄虚。
“这个嘛!嚣狗这人,一直在这一带收保护费,打架斗殴、偷窥赌博。不会跟着嚣狗一起闹腾吧?”
看着年轻保安嘴角上扬,嘴形一个“不”字刚要蹦出。老林马上拦住年轻保安。“我知道了,这是不可能的。一个小屁孩子不说大人不让跟,就是跟去了能做什么?旁边帮忙拿衣服不成?”
“林哥英明。”年轻保安一旁幸灾乐祸。
“听说,这段时间嚣狗突然在这一带消失了,不会也学人家贩毒去了。然后,让这个小屁孩子帮忙带毒?这也不对,让一个孩子去带毒好像也不是说得通呀。毕竟小孩子嘛!”
“林哥真是聪明。”年轻保安有意提高声量,表面上赞扬,实则嘲讽。
“你小子,别跟我忽悠,不是又道听途说什么鸟事,跑回来瞎扯淡。”老林干脆不想也不说了。
老林知道只要他闭嘴了,眼前这小子就应该开始蹦跶了。
“哈,猜不到吧。告诉你吧,据可靠消息透露,是贩卖人口。”
“贩卖人口?你是说这小子参与贩卖人口。那这个小孩,是他贩卖来的?”
年轻保安点了点头。
“现在那孩子已经被亲生父母领回山区老家了。听说亲生父母家里生活贫困,孩子四个,这男孩子原先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孩子丢后,他们又生了一个男孩子。不过,这亲生父母也真够笨的。”年轻保安话锋一转却责怪起孩子的亲生父母来了。
“笨什么?”老林诧异年轻保安突然的话语。
“这里的养父母不能生育,五万元买了这孩子。这里经济发达,孩子放在养父母这里养育,总比老家山区那穷山沟强吧。而且,这个亲戚交的,以后有什么钱呀、财呀的,不是一句话的事吗?林哥,你说是不是?”
“年轻人,别凡事都往钱看。娘不嫌儿丑,子不嫌家贫,不管去到哪里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呀。你年轻不懂,父母还健在那是一种福气,当你望着老人开心的笑容,那是什么都比不了的幸福呀!多久,没给家人打电话了。别像我,母亲去世了,只有念想了。家里再穷,亲生父母都会想方设法养育孩子的。你说是不是?”老林反问着。
年轻保安看到老林眼里泛起的泪花,他们都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