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猪事

“小排昨天还是30，今天就涨到35了。”母亲买菜归来，感叹猪肉的价格一日一变，涨势迅猛。

儿子接话：“那我们就不吃猪肉，改吃牛肉！”

“你以为牛肉就不涨吗？卖牛肉的也要吃猪肉啊！”我揶揄到。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这下倒好，猪没有飞起来，猪肉的价格飞起来了。尽管上至中央、下到地方都出台了许多平抑肉价的措施，但仍然难以有效遏制“二师兄”的狂飙突进。

专家说，这轮猪肉价格飞涨，是多种因素综合叠加的结果。要我说，就是供小于求，所以涨势如潮——养猪难，吃肉贵。

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养猪的岁月。

自从人类学会驯养家禽六畜开始，猪这种憨厚老实的动物就与农家高度依存了。小时候，村里家家都有猪圈、猪槽，不论是穷家富户，个个都养猪。

对农家来说，养猪的好处多多。一来，家里的剩饭潲水统统交给猪解决，从不会浪费；二来，猪粪可以肥田、种蔬菜，省去一笔购买化肥的支出。最大的好处在于，这口猪，可是过年时全家最大的期盼。

养猪难，难在喂养。猪胃口大，特别能吃，吃嘛嘛香，一日三餐，一顿不喂，就可能上房揭瓦。所以，养猪最大的问题是缺乏饲料。怎么办？发动小孩漫山遍野去打猪草。

这项活计，不重不累，特别适合小孩干，还能让孩子产生成就感。放学回家带一篮猪草，成为那个年代农村孩子的标配。

随着打猪草的人越来越多，猪草也变得稀缺起来。碰上不上学的日子，约上几个伙伴，向远处的山林田野进军。打打闹闹，干上半天，每人的篮子都能装得满满的。这还不够，还要在上面加个帽子，让猪草高高地耸立着，就象现在的货车超载一样。

如此回家，走进村子，仿佛胜利的士兵凯旋归来。沿途有大人见了，都要夸奖一番——“这些娃儿好能干”，那就是极有面子的事。

因为经常打猪草，许多孩子多少有点强迫症：只要看到可以作为猪食的野草，就会产生拔之而后快的想法。

那时的猪，吃得环保，长得也慢，绝不像现在这样三个月甚至更短时间就可速成，一般得喂养上半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出栏。

临近春节，杀年猪，那可是极热闹的事。即使数九寒天，哈气成冰，大人小孩都喜欢围观。

对孩子而言，虽然感觉手起刀落有些残忍，但对猪肉的垂涎，远远超过对猪的怜悯。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杀猪那天，不管家里生活条件多么艰苦，总是要大快朵颐吃上一顿的。

随着猪一声长长的嗷叫，它献出了短暂而光辉的一生。换来的，是农家一笔十分可观的收入，是孩子们盼望已久的一顿美味，是此后几个月赖以慰问肚皮的油水荤味。

有一年，家里因为欠了亲戚一笔债务，年关还不上，只好以猪肉抵债。杀猪那天，亲戚早早就挑着箩筐来到我家，猪一放倒，就把整块整块的猪肉装进箩筐，颤悠悠地挑着扬长而去。

可怜我眼巴巴地盼了一年，最后只剩下一个猪头、一些猪下水和猪血……那种记忆，至今刻骨铭心。

随着物质的极大丰富，猪肉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了普通人餐桌上每天都能看到的食物，即使价格再高，也不会让人感觉太过“肉疼”。大家再也不馋猪肉了。

现在的农户，拆除了猪圈，告别了养猪。遍地的猪草无人问津，围观杀年猪的场景，也只存在于记忆之中了。

可那些陈年猪事，却像电影一样，在我们的脑海中久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