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和他的占星书《乙巳占》
李淳风传世的占星学代表作是《乙巳占》。该书是一部综合性的占星学著作,撰成于唐显庆元年(公元656年)稍后。至于书名为什么用六十甲子中的乙巳名之,叫《乙巳占》,清代藏书家陆心源解释说:“上元乙巳之岁,十一月甲子朔,冬至夜半,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故以为名。”陆心源认为李淳风推算出了准确的历元为乙巳之岁,于是就以之命名该书,以示其言准确可信
《乙巳占》卷首为李淳风的自撰序,序言解释了他撰述此书的意图及编撰思想。他认为,自然及人事变化多端,这些变化可以按不同种类相互感应,而人在其中最具典型性,即所谓:“门之所召,随类毕臻。应之所授,待感斯发。无情尚尔,况在人乎?”因此,人可以通过观察有关物象变化而了解人世事应。而在各种物象变化中,“圣人”最重视上天垂示的星相,这就导致了占星学的诞生。因此,按李淳风的理解,占星学是有其内在依据的。
占星学虽然有其内在依据,但在李淳风看来,历代的占星学家,却良莠不齐,既有如轩辕、唐虞、重黎、羲和这样的一流大家,也有如韩杨、钱乐之类“意唯财谷、志在米盐”的庸人,还有如袁充之流“谄谀先意、谗害忠良”的奸佞。鉴于这种情况,李淳风决定对历史上的占星学作一番清算,总结诸家学说,“集其所记,以类相聚,编而次之,采摭英华,删除繁伪,”编写一部“纯正的”占星学著作来。这就是《乙巳占》的由来。
在内容上,《乙巳占》确如李淳风所言,系采撷唐以前诸家占星学说,加上他自己的发明创造,分类汇编而成。因此,《乙巳占》不是现代意义上的科学著作,它是一部纯粹的占星学典籍。既然是占星学典籍,那么,从历史学的角度来看,又该如何评价这部著作呢?
可以肯定地说,《乙巳占》具有重要的文化史和科学史价值。
首先,它保存了许多现已失传的古代文献资料。
随着科学的发展,占星学逐渐被人们所抛弃,相应地占星学著作也大量散佚,这就给后人的研究造成了巨大的不便。而《乙巳占》是杂采前代诸多占星著作编撰而成的,它为我们保留了许多可贵的占星学史料。例如,海上占星术的史料,东汉已经非常罕见,天文学家张衡在撰述《灵宪》时,详细叙述了中外星官数,然后提到:“海人之占未存焉。”而在《乙巳占》引用的古籍中,就有《海中占》一书,这自然是很可宝贵的。再如,汉代盛行的纬书,经过隋朝的严厉禁绝,已大都失传,而《乙巳占》中却保存了很多汉代五经纬书的内容。《乙巳占》对于石氏、甘氏、巫咸等的提及,对于后人研究这些战国时期的天文学家,也是有益的。
《乙巳占》的不足之处在于,它在很多地方未能明确注明占文的由来。李淳风对此解释说:占文对前人学说“并不复具名氏,非敢隐之,并为是幼小所习诵,前后错乱,恐失本真故耳。”虽然他的做法情有可原,但对后人来讲,毕竟不便。好在这一缺陷,在《开元占经》中得到了弥补。对于今人来说,只要把两部书结合起来阅读,对唐代以前中国占星学的发展状况,就可以有一个大致的把握。
《乙巳占》也有助于后人全面了解李淳风。李淳风是唐代一位杰出的天文学家,又是久享盛名的占星家,传统上人们对他的占星学说的了解,主要是通过新旧《唐书》本传的记载及其他书籍的间接反映。这样做获得的认识容易片面化。例如《旧唐书》本传说他“每占候吉凶,合若符契,当时术者疑其别有役使,不因学习所致,然竟不能测也。”
李淳风因其占候灵验而闻名,但他本人在《乙巳占》中并不主张特别追求占星术的灵验性。他指出,“若乃天道幽远,变化非一,至理难测,应感讵同?占或未周,况术斯已下,焉足可说。至若多言屡中,非余所尊。”这是说,自然界是复杂的,占测家在对之进行解说时,很难做到准确无误。占星家所要追求的,不应是“多言屡中”,而应是“权宜时政,斟酌治纲,验人事之是非,托神道以设教。”可见他是把占星学作为一种辅政措施来推行的。再如他在劝阻唐太宗不要滥杀无辜时说:“天之所命,必无禳避之理”,但《乙巳占》卷三的《修德》篇却强调对天变要“修德以禳之”。这两种见解,本质上是相互矛盾的。如果不读《乙巳占》,对李淳风思想的这一侧面,就很难把握。
李淳风是位精通天文学的占星家,因而他对各类天象的描述,与其他人编撰的占星学著作相比,就比较准确。《乙巳占》中有大量占星术语,对于这些术语,李淳风一般是先给出一个明确的定义,再阐述其对人事的象征意义。这种做法,有利于摆脱传统占星学的模糊和不确定。而占星学一旦不再模糊,就会很容易暴露出其不科学之处。占星学发展得越具体,越明确,就越容易葬送它自身。
《乙巳占》除了占星学内容之外,还记叙了许多实实在在的天文学知识。例如卷一《天数》篇记述其改进后浑仪的具体结构,就很有价值。尽管新旧《唐书》对李淳风所制浑仪均有记述,但《乙巳占》的说明系李淳风亲手所撰,内容比新旧《唐书》的记载更为详细,时间上也早得多,这就补充了正史之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