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专栏 | 在你指尖流动的情欲

一本有情怀的手机杂志

深夜,宋的家里放着沉郁的爱尔兰音乐。

那些旋律像情欲般流过身体,留不下任何痕迹。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那个穿白裙的女孩。

她光着脚在地板上跳舞,黑得深蓝的长发被潦草地盘起来,一对祖母绿的耳环在月光下轻轻摇曳。

Chapter.1

小恩和公司的任何人都不打交道。

宋第一次看见她,是在编辑部每周一的选题会上。

黑得近乎深蓝的长发,穿一件洗得很旧的裙子,没有化妆,鼻尖有些干燥得起皮。

别人来开会,都是带着手机、茶水杯、笔记本、写好的策划或未完成的稿子。

只有她带着烟和打火机。

银色的ZIPPO,上面有诡异的花纹,没有刻任何名字。

公司的其他人都不喜欢小恩。

经常能看到她在 30 多度的天气里背着包往外跑,有时加班至深夜。

她从不参加任何聚会,也不与她们讨论衣服和化妆品,每天素颜朝天,习惯性地用一根深色木簪把长发盘在脑后,穿宽松的阔腿裤,总是很潦草的样子。

那天的选题会上,矛盾终于爆发。

小恩坚持要去广西的偏僻地区做一位留守老人的跟踪报道,大家都认为无意义,当月的外出经费已超支,摄影组也面露难色。

宋看到她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声音冷而坚韧:

“我必须做这个选题。”

Chapter.2

选题会最后以小恩的胜利告终,宋作为新来的摄影师被分到与小恩一组。

当时宋还在读大学,借兴趣来到小恩所在的杂志社实习,他的话很少,最终也没能留在这家公司,也许这次实习唯一的收获是让他遇见了小恩。

他带小恩去一家叫“潮水”的酒吧。

店主 J 是个眼神幽怨的男人,从不招驻唱歌手,只有架钢琴孤单地摆在店里。

“他一直在等他的深蓝色女孩来弹奏它。”

“可怜的 J,也许他一辈子都等不到。”

小恩抿了口威士忌,冰块在杯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小恩,你相信有不死的爱情吗。”

“我只相信不死的时间。”

有那么一刻,宋看见她眼底暗藏的阴影,那个时候他并不了解她,只觉得她与周围人不太一样。

所有人都在假装生活,只有她关注那些极其边缘的人群,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叩问命运的原罪。

Chapter.3

在那次拍摄计划中,宋与小恩进入龙岸的一个小村寨。

空荡宽阔的平房,地上已长满青苔,即使是这样孤独地活着,生命也在不息地推进蔓延。

他们最终见到了那位佝偻瘦小的老太太,独居,左眼已失明,穿很旧的碎花布衫,是她十七岁嫁人时母亲赠与。

“人老了,会开始记不清很多事情,所以我现在谁也不再想了。”

宋看到小恩眼眶湿润,肩膀有轻微抖动。

时间是最残忍的,它夺走回忆,夺走生命,如果失去了文字与影像,该是多么惋惜。

他举起相机,拍下与老人并肩而坐的小恩。

她看起来很难过,完全没有在公司里那副凌厉的样子。

这样懂得品味悲悯的人,不适合在城市生存,因为她的伤痕一并裸露在外,触目惊心,却始终得不到同情。

Chapter.4

返程的路上,小恩靠在宋的手臂上睡着了。

颠簸的火车驶过一片又一片山林,宋的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孤独,这个从来只用一根发簪扎头发的女孩,疏离,特立独行,在她身边像鱼一样秘密地、脆弱地呼吸。

谁也抓不住她,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小恩。”

“……嗯,到站了?”她揉了揉眼睛。

“我要你过明亮的生活,和我一起。”

小恩睁大了眼睛,看到宋轮廓分明的脸。八月的阳光投在宋的鼻梁上,有一侧孤寂的阴影,他的肌肤这样年轻,暗涌的荷尔蒙几欲淹没所有艰难的现实。

“我比你大 4 岁,宋。”

“况且,我很快会离开这个城市。”

Chapter.5

宋最后一次看见小恩是在她家。

那天她过 25 岁生日,没有任何亲密的朋友,晚上邀请宋一起听音乐。

ólafur Arnalds 的 《3055》,从前半段沉潜的空灵寂静,到之后的迂回反复,是宋听过最美的后摇。

“如果你四点来,那么从三点起我就会开始觉得快乐。”

她沉沦在忧郁的旋律中,光着脚在地板上起舞,月光染在她的裙摆,无孔不入的光影像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

宋看着她,感到胸口有东西在碎裂。他一直想改变自己的贫乏,一直想摆脱庸碌的人生,却发现美丽的爱情看似自由,同时也像困顿的围城般无比惆怅。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完美到值得我们用一生去坚持。

Chapter.6

2016 年的立秋,乔小恩离开了小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宋一直珍藏着他们去龙岸时的照片,也开始在深夜听爱尔兰和后摇,翻看她以前的文字。

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

专栏特约=烟儿   |   图片=网络   |   美编=蓝蝶   |   编审=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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