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岩茶采摘第一天，黄观音让小人物有了大梦想
《1》
在半岩和外山茶热火朝天地采摘了好几天之后，正岩茶山，也开动了。
一反夏季，秋季，冬季时节的寂静无声，寂寥无人。今天的正岩茶山上，有人声了。
是采正岩黄观音的采茶工们，以及收青的茶农们弄出来的声响。
武夷岩茶的采摘，与福鼎白茶大大不同。
白茶采茶时，满山遍野都是人声，聊天声。
而武夷岩茶采茶时，只有采茶声，人的声音倒是很少，除了最后称重量的时候有人声之外，其它时间，采茶的人互相之间是不聊天的。
原因很简单，正岩的茶区都是不成片的，规划得不太整齐，东一片西一片，茶叶就种得东一丛西一丛，采茶的时候，两个人可能相距五六米开外，扯着嗓子聊天也太累了，干脆保持沉默。
另外，武夷岩茶的采摘，时间性很强，过了今天，明天可能就太老，不能采了。故而大家都忙着抢茶青，顾不上聊天。
比如今天采的黄观音，武夷山胡歌家里只有一小片，一天就采完，工钱只付了一天，大家当然赶紧采，不能耽搁到明天去，聊天什么的当然就没空想了。
然而，正是因为采茶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说话，非必需的沟通，大家都习惯性地保持沉默，故而，在这安静的氛围里，采茶的声音，反倒是特别响。
是的，武夷岩茶的采摘，是有声音的。
《2》
白茶的茶青，是按等级来采的。
白毫银针的时节，只采芽头。白牡丹的时节，只采一芽一、二叶。春寿眉的季节，只采一芽三、四叶。
采的时候，茶青全靠茶农的手指掐下来，或者提下来——茶青嫩的时候，一提就会齐根断掉。
而武夷岩茶则不同。
是整枝揪下来的。
我有拍过一个视频，是牛栏坑肉桂采摘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武夷岩茶的采摘，简直太生猛了。
只见，茶农阿姨们揪住一枝新发育的茶青，往外一揪，整枝就下来了，细细数一数，有嫩叶、老叶合计四五片，中间是一根粗大的梗。
是的，大家没看错，那茶青，是被揪下来的。
就像我小时候揪李麻花的麻花辫，揪住不放，一揪她就生气。
所以，武夷岩茶茶青们在被揪下来的时候，会发出声音，是一阵阵唰唰唰的声响。
远听以为是荡雨了，近看才知道是在采茶。
在没有聊天声的寂静茶山上，除了鸟叫，也就这揪茶青的声音，特别响亮，特别悦耳。
《3》
采过茶之后的武夷岩茶茶园，一片狼藉。
满地是掉落的叶片，以及一些从手指头缝里漏下来的小枝茶青。
它们落在茶树根部的土壤里，等待着变成腐植的命运——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取之于茶，用之于茶。从黄观音茶树上采下来，最后，又成为了这些茶树的养分。
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村姑陈远远走过去，蹲下去捡起这些遗漏的茶青们。
都是新发出来的嫩梢，有两三叶的，也有四五叶的，只是因为相对比较短，比较小枝一些，在采茶阿姨揪茶的时候，就很容易被顺手揪下来。
之后，再顺手跟其它的茶青合抓在一起——当大批长的茶青与一些短的茶青合抓在一起时，短的就很容易滑落出来，成为“漏手之青”。
其实，它们闻起来，是特别香的。
除了黄观音这个品种本身的芳香冲天之外，生于正岩的黄观音，还具有半岩和外山黄观音所不能比拟的优势——生长环境优势。
正岩的土壤，是砂砾壤。正岩的岩石，可以风化脱落，为土壤补充天然的氮磷钾等生长发育必须的元素。正岩的光照，大多数时候是漫射光，直射光少而且时间短.....
这些地理因素，都给正岩黄观音，提供了别地黄观音所不具备的先天优势。
所以，就算是黄观音，生在不同的地方，也会有不同的香气与滋味。
就像生在淮南的橘子，和生在淮北的橘子，有迥异的口感。
《4》
正岩的黄观音，是很少的。
今天有茶友问，正岩怎么可能还有黄观音？
我哑然失笑。这确实令人费解。
去问武夷山胡歌，这片黄观音，一年就做几十斤精茶，你干嘛还费劲巴拉地留着——他家除了金柳条梅占水仙就是肉桂了，这些茶的采摘时间都比黄观音晚上许多，每年采完黄观音，就要停工几天才能采别的茶，这当中的时间和精力以及费用，都是浪费的成本。
在正常人眼中，这种浪费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然而，他就是留着这片黄观音，没有砍掉去种肉桂。
李麻花说，他这是有钱人的任性。
确实，身为一个牛栏坑坑主，天心村的茶N代，不缺钱是真的。
但是，不缺钱，和嫌钱多，是两个概念。如果从君子爱财的角度来说，没有人会拒绝把正岩里出产的黄观音砍掉，改种肉桂，毕竟，正岩肉桂的价格是黄观音的好多倍。
即使它不是普通的黄观音，是正岩的黄观音，价格也不能跟肉桂去相比。
《5》
所以，武夷山胡歌没有砍掉这片黄观音去改种肉桂，只有一个解释，他是个有情怀的人，不那么贪图经济利益最大化。
也幸而他是这样的人，正岩里才保留下来了这一片黄观音，还有他执意保留着的老丛梅占、还有一小片几乎要洇没的名丛金柳条.....
前两年，当谈到那片金柳条的时候，我算了一下价钱，他也算过了成本，我跟他说，这片金柳条你别砍了，我要。
那一刻，好像偶像剧里承包了鱼塘的塘主一样霸气。
我是冲着保护名丛的一腔血气，他是淡泊名利的无所畏惧。
那片金柳条得以存活至今。
去年，因为种种原因，我其实也没有包销全部的金柳条，他也并没有来催促，提都没提。
再见到他的时候，想起这一年的食言而肥，我有点汗颜，而他十分坦然。
也许，当人拥有过很多东西之后，就不会太较真于一城一池的得失。就是这样的心态，才会让一个人，无所谓一年两年的茶囤货在手。
亏得起，扛得住，追求品质，才是一个茶人最应该具备的坚守。
其实，他家里还有一片黄旦，据说是六十多年的树龄。
但已经被砍了。
因为黄旦这种树种，毕竟不如水仙，不能活太久。适制期和适采期都远远短于水仙。
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也只能挥一挥手，砍掉种别的茶树了。
对于这种离别，我们倒是坦然——因缘份而来的东西，总有缘尽而别的时候，并不会觉得特别悲伤。
《6》
今天采下来的黄观音，正在桶里摇青。
下半夜，它们会被杀青，被揉捻，被进一步加工制作。
我看到它们，总觉得有一腔热血在胸间。
这是一个证明，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正岩种肉桂，并不是所有茶人都只追求经济效益。
在武夷岩茶的欲海情天里，总有一些人，有着自己小小的理想。
种一些自己喜欢的茶，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为了自己心里那不太伟大的梦想。
如村姑陈，如武夷山胡歌。
一个小人物，也可以豪情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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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村姑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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