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次深情回眸中,重塑经典的当代价值
戏剧艺术的生命动力中跳动着强烈的“当代性”
“观众对剧目思辨性的接受和理解,对剧目思想性的追求,是远远超乎我原来想象的。”国家大剧院话剧《基督山伯爵》导演王晓鹰说,这一点“指导”了他的整体创作。相比于寻找一个有强大票房号召力的主演,他大胆地把这个主角一分为三,让代表邓蒂斯青年时期、身陷囹圄时期和成为“基督山伯爵”后的三个灵魂状态,共同交织在舞台上进行凝视与对话。
于是可以看到,当“基督山伯爵”的复仇愿望全部得到满足后,囚犯邓蒂斯走上前,“如果我,没有变成我,我还能得到正义吗?”原来,基督山伯爵并不存在,一切都只是他的一个梦想。这样的“意料之外”,让很多观众颇感震撼。
“这是一次中国心灵与西方幻想故事有意义的互动对话。”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梁超群说,戏剧艺术的生命动力中跳动着强烈的“当代性”,这是文学资产宝贵的“另一部分”,提供给一代代后人反复使用,在每一次深情回眸中,重塑经典的当代价值。
自法国作家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面世以来,其中最吸引人的便是邓蒂斯从监牢脱困后变身伯爵,“惩恶扬善,快意恩仇”的故事情节。过于追求通俗而缺乏更深入的内涵,《基督山伯爵》在文学史上遭到过一些批评与争议。今天把它搬上舞台,是仅仅复刻传奇元素,让观众获得一个很“爽”却不那么真实的短暂的心理满足吗?
“'经典’与'当代’接通,在舞台演出实践中有很多方式和可能性,而在处理演出结尾时,依靠对思考隐喻、象征意境和人生况味的延展深化,留下一个切入当今时代的情感通道或思想接口,是诸多途径中的一种。”王晓鹰说,《基督山伯爵》在当下的创作意义,是展现人性的复杂与哲学思辨性的反思,“仇恨本身并不深刻,真正可怖的是仇恨对人的异化。人类要学会与自己内心深处的恶念和欲念抗争”。
新版话剧《基督山伯爵》中,邓蒂斯一直在做自我反思与斗争,在 “复仇”的过程中,他从快意恩仇、绝不手软到慢慢学会宽恕,乃至为所爱之人选择牺牲自己,人物形象变得更加立体、丰满。尾声处,囚犯邓蒂斯还在不停地挖山洞,而地道真的打开了,光也能照进来,他是有可能走出地牢的。《基督山伯爵》带来了“等待和希望”,编剧喻荣军说,“如果邓蒂斯真的逃出了地牢,他会不会真的去复仇,真的去宽恕?每一个观众都有自己的答案。”
文学经典的回归是“狂欢飞行后的落地重走”
近年来,“名著话剧”的创作回潮,或从一个侧面显露市场对“精神产品”的高度期许。文学经典,一直以来都是各种艺术创作的核心资产。虽然在内容爆炸式生产与消费的时代,对它的注意力容易失焦或产生偏移,但 “回归”却是必然。梁超群将其形容为“狂欢飞行后的落地重走”。
文学力量的回归,在很大程度上凸显了“剧作家就是文学家”的含金量,但另一方面,经典又成为舞台创作者最大的压力来源。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胡志毅教授认为,二度创作既容易被束缚在对经典的仰视之中,创造性被完全遏制,同时也会遇到在重构与变形中迷失本义的危险,使创作变得肤浅而不深刻。
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即将推出新版话剧《红楼梦》的消息,让众多戏迷、书迷对于这部皇皇巨著如何呈现抱有巨大的期待。据悉,话剧《红楼梦》时长将达到八小时,分上部“春夏·风月繁华”与下部“秋冬·食尽鸟亡”,覆盖完整小说内容。每个人物都会在开篇提前得知自己的结局:贾宝玉看到贾府的覆灭,黛玉预见宝玉与宝钗成婚,王熙凤梦到自己的死……创作打碎了原著的叙事结构,将人物与他们的故事重新揉捏成网,通过话剧、戏曲、现代舞等传统与当代艺术元素的融合,在雾里看花般的审美氛围中展现命运与个体、家族的深沉关联。
话剧《红楼梦》编剧、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艺术总监喻荣军认为,戏剧有其独特的艺术特点和优势,在名著的搬演中,找到和观众产生共鸣的角度至关重要。“《红楼梦》兼有世俗与性灵之美,古典文学的深邃表达,决定了话剧的呈现不可能是那么通俗的,但同时也不会以'颠覆’作为创作的出发点,而是希望能在展现文学思想性的过程中,提供给今天的观众一种面对现实生活的力量。”他说,读者和观众们动用他们丰富的情感、智慧和练达,在“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中体会人物的不甘和不屈,话剧将为他们架起情感的桥梁,舞台将成为观众走进古典名著的索引,为历史和当代建立联系,让观众舒服地走过去,走进传统文化广阔的精神世界。作者:童薇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