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中国：新乡长垣无比古老的地名——墙里

文/蓝月光

恕我寡陋，总认为以墙命名的村子应该不多。在长垣，却扎堆存在了。陈墙、冯墙、前墙，它们还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墙里。这是一个古老的地名，比很多参天的大树、斑驳的青石还要古老。

沧海桑田，很多事物经不起时光磨砺，但这些地名，却赓续着久远的脉络，绵延流传下来了。

早就听说墙里，因为老奶（父亲的奶奶）娘家是墙里的。听父亲说，老奶有一双大脚，在老爷四十多岁时嫁了过来，她那时才二十多岁。后来就生了爷爷。老奶回娘家，都是跑。一个下午，几十里地一气就到了。

我听着，脑子里就想起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妇人，挎着篮子，发髻挽得高高的，面孔黑黑的，迈着大脚，奔走在瘠薄的蜿蜒的乡间小路上。风拨乱了她的头发…

这是她年轻时。后来，年纪大了，老奶就走不动了，脚越来越沉，回一趟娘家，路上要歇几遭。在路边歇息时，她是捶着自己的腿，骂着老不中用，还是恨这路，这么耐走，越走越远呢。

老奶就这样走着，走着，就消失了，越走越远，渐成了一个点，然后就消失了，就像这土地上很多的人一样。

墙里，却永远存在了。

长大了，才知道，墙里是一个骄傲的名字。墙就是城墙，墙里就是城墙里面呀。据史料载，自秦至金，很长一段时期，长垣县治都在墙里。这个不起眼的小村，竟然是当时的县城呀。

工作之后，曾去过一次墙里。那时年轻，心儿像风筝，四下摇晃。一有时间，就骑了车子四下乱逛，有一天就撞到了这里。它街道很长，屋舍规整 ，村边古庙前坐一群老人，聊着天，周边巷子里飘出了一点点炊烟。远处，红红的斜阳涂抹出半天红晕。那一刻，我有些懵——这简直就是一首朴素的诗呀。

乡村，给了我最质朴的乡村美学。

此后，我就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陈墙（墙里又依所住村民不同，划分为几个村）。感觉陈墙是安静的，它守着县城东北隅，远离了城镇的喧闹。它多杨树，且杨树极高大，夏天，遮天蔽日，摇动起来，哗啦作响。秋天，又是一种萧疏清旷之美。有一次，曾与友人在林间饮酒，小方凳一摆，白杨叶片儿就萧萧而下，如蝶如船，几片还飘到了盘子里。秋阳如金，秋风送爽——那天的情味儿，我到现在也忘不了。

这里是盛产故事的地方，卫王坟、学堂岗、子路坟，还有《四至八景歌》里的金马驹，都与这个地方有着大大小小的关联。特别是学堂岗，孔子当年在那里停骖，怎么能不到墙里呢？或许文化的熏染养成了墙里人质朴好义、宽厚包容的性格。时至今日，这里人不欺生，村里大街，店铺十之七八都是外地人，村里好多人，都是从外面迁过来的。我认识几个陈墙人，他们自信热情，豪爽果敢，做事有韧劲，处世有情怀。不管什么职业，骨子里都对文化怀着一种敬畏和热情。

近日来，陪父母几次到了这里，我知道，这不是偶然的——是冥冥中血缘的召唤呢，还是一种文化力量的吸附？我不确定，但我确乎喜欢这里的安然，喜欢这里的质朴，喜欢这里的平静，喜欢这里的从容了。不管外面怎样，它就安安静静在这里，从从容容在这里，热热闹闹在这里，欢欢喜喜在这里，它不是世外桃源，可是它自成一体。它不急躁，不轻狂，也不张扬，它见过了太多的浮华，它早已铅华洗尽，安然淡泊。

最近的一次游走，恰逢了集市，在喧闹的大街，看看两边的摊贩，站一站，听一听，摸一摸。心中洋溢着一种温情。纵然千年前古城荡然无存，长墙也缈无踪迹，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一种气息存在，一种文化存在，我触到了它的肌理。暮色朦胧，街灯亮起来了，是一串串的红灯笼，更勾起了我心中的情愫——这哪是红灯笼，分明就是红红的眼睛，撩拨着游子难解的乡情。

墙里，墙里，永在我梦里。

（图文编辑：闲挑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