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之外,宋人最爱什么乐器?

阮,中国传统乐器,得名于魏晋名士阮籍之侄阮咸,据说后者曾改良秦代的琵琶,昼夜弹奏,引风邀月,一时成为名器,但随后失传于时局云扰的南北朝。唐武后时,蜀人蒯朗于魏晋古墓中寻得一件铜制乐器,形似琵琶,音色浑沉,被大理寺太常少卿元澹鉴为阮咸所弹奏的改良琵琶——阮。

此阮咸所作乐器也。命易以木,弦之,其声亮雅,乐家谓之阮咸。——元澹

·日本正仓院藏唐螺钿紫檀阮咸,琴体用紫檀木制作,通体嵌以螺钿、玳瑁、琥珀等物,背板设螺钿镶嵌的一对鹦鹉,口中衔着长长的彩色珠链。工艺之精细,造型之秀美,令后世阮作望尘莫及。

“琵”意指向前弹拨,“琶”意指向后。“琵琶”一词,实则指以“弹”、“挑”演奏的乐器统称。今日所谓“琵琶”,原身为西域传入的“龟兹琴”,在欧洲被称为“吉他”,阮咸则名副其实,堪为中国流传至今最为古老的弹拨乐器。

而最爱阮声的时代,正是诗意风雅、词章纵横的两宋,在今日留下的画迹中,我们还多能一窥阮咸旧日的风采。

《月夜拨阮图》 南宋·马远

绛蜡攒花夜气横,樽前更著许风情。却将江上风涛手,来听纱窗侧阮声。

马远身为光宗、宁宗两朝画院待诏,开启了南宋山水构图的崭新篇章,在他的画中,留白被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无论是他流传于世的名作《寒江独钓图》,还是这幅《月夜拨阮图》,画面的物象尽数缩减至极,留下大片空白用以传达辽远的意境。在图中,月下的文士仅有一只白鹤陪伴,独自面对寂静的长夜,怅然拨动怀中的阮咸。低昂的阮声回荡在无人的旷野,似乎明月也被吸引前来聆听,营造出孤独的意境。
《停琴摘阮图》 南宋·赵伯驹

传为南宋赵伯驹所作的《听琴摘阮图》,描绘了山崖之间两人听阮的画面。幅中松石耸峙,一人袒衣席地弹拨阮咸,一人横琴于膝,背坐握羽扇倾听,山间云岚出岫,鸟雀惊飞,意境高远。

这幅画从气息上看近于明代,山石的造型趋于概念化,白云与苔点的画法尤其与宋人相异,但高士与配景俱用钩勒填彩法敬谨写就,间或辅以胡粉重提,技法卓越,不失为一幅描绘山壑听琴的佳作。
《阆苑女仙图》 五代·阮郜

阮巷久芜沈,四弦有遗音。雅声发兰室,远思含竹林。

《阆苑女仙图》是阮郜唯一传世的画作,描绘了仙山阆苑中一群仙女的盛会。处于画面中央的是一位怀抱阮咸的女子,她的地位显然较高,身旁的侍女正凝神倾听,仿佛余音绕梁。

五代时期,战乱频繁,佛教衰微转而道教兴盛,身在南唐太庙之中的阮郜当然也受到影响,创作有关神仙题材的画作。也有人说阮郜是借女仙的盛游之景状写宫廷嫔妃的生活,无论如何,作为描写贵族盛会的画卷,幅中的乐器唯有阮咸,可见阮在五代的地位之高。
《焚香拨阮图》 南宋·李嵩

同样为明人托名宋人的伪作,传为李嵩的《焚香拨阮图》与《停琴摘阮图》意境截然不同,这一幅画风极似杜堇的画作中,众人围绕榻上的高士,或执扇、或焚香,抱阮的女子衣袖微微扬起,呼应摇曳的芭蕉,仿佛能从画中看见微风。

值得注意处在于,女子拨阮的手法非常娴熟,刻画十分细致,体现出明人学习宋人忠于物象的一面;而清雅的设色、考究的布置、精巧的构图,又体现出其营造画面的出蓝之处。
《竹林拨阮图》 南宋·佚名

掩抑复凄清,非琴不是筝。还弹乐府曲,别占阮家名。

《竹林拨阮图》旧题南宋李唐所作,但用笔纤弱,恐非真迹。画的主题大约来自于阮的始作俑者——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幅中描绘坐卧兽皮之上的高士正在饮酒畅谈。画家巧妙地运用虚实,使高士身后的竹林显得深不可测,又以一株枯枝巧妙分割左右与阴阳,进一步丰富了画面。
《月下把杯图》 南宋·马远

《月下把杯图》题为马远所作,实则更加接近马远之子马麟的风格。画中明月高悬,空旷利落,简淡的物象犹如特写镜头一般,勾勒出一场生动的夜间聚会。

两位主人正在把杯交谈,一旁的案几上摆满瓜果佳肴。抱阮的小童从山坡下走来,仅仅露出一个脑袋,但已经能看见怀中的阮咸。

这幅小画中,虽然乐器尚在图中,但通过渲染的氛围、画家的营造,我们仿佛已经足以想象随后主人拨阮助兴的场景,阮的音色似乎将要与夜凉如水的月色融汇,久久回荡在心头。

与琴筝相比,阮的音色更清润细腻,珠玉般灵巧之余,深沉如旷野的余音。用于文人自抒胸臆,往往比琵琶更切合弹奏者的心境。所以为唐宋雅士所深爱。

然而,南宋以降,阮声逐渐没落,音色更加清亮的月琴、柳琴取代了阮咸,成为乐师的新宠。而后者细腻深沉的琴音,并未就此成为历史的回响,时至今日,它依然活跃在乐师的手中,成为不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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