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世来师弟在富连成(上)
毛世来师弟在富连成
阎世善口述 蒋健兰整理
阎世善《锯大缸》剧照
我和毛世来是富连成的同科同学,我比他入科早一点。今年我七十九岁,比世来大一岁。我们世字科是富连成科班各科中人数最多的一科,年岁距离大,共有六个属相,最大的属龙,最小的属鸡。毛世来按公历算是1921年出生,要按农历算,他属猴。
我入科先学老生,因嗓子不跟劲,改学武旦。世来是先学小生,后改的花旦。归行以后,他跟萧连芳学戏。实际上萧连芳是大师哥,富连成科班有这个传统,有些学生毕了业不出科,留下来教戏。萧连芳给世来排过《断桥》,世来演青蛇踩跷,演白蛇他也踩跷。那年头儿,武旦、花旦都重跷功,我们只要归行学旦角,不管怎么样,都先把跷绑上。这样,我们就比其它行当练功多吃一些苦。
我们通常一天三遍功,武旦行和花旦行都绑上跷练。早上一睁开眼,就得先把跷绑上。早上耗跷,那是练私功的,我们一般耗跷都放在下午,练完下午功,再站那儿耗跷。我们耗跷,除了站在地上耗,还可站在板凳上耗。在板凳上耗,难度更大,在地上耗,还可以稍微动一动,在板凳上耗,不但丝毫不能动,而且必须全神贯注,掌握好重心平衡,略有走神,就可能掉下来。肯练私功都是在归行以后,开始学戏了,知道功的重要了才会去练,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觉悟、那个决心的。世来练功就很苦,他经常给自己加一遍私功。练私功,都是在大家起床之前练,那就是要在早上五点多钟就起来练。冬天五点多钟,天还不亮,摸着黑儿练,那是真苦!
世来是继刘盛莲之后,富连成的当家花旦。刘盛莲当家的时候,可是红得发紫,要接他的坑儿可不那么容易。可惜刘盛莲出科不久就去世了。在刘盛莲之前,花旦还有一位仲盛珍也是有名气的,可是刚红起来,还没出科就死了,刘盛莲就是接的仲盛珍的坑儿。人们都说刘盛莲接得快,其实世来接刘盛莲更快。刘盛莲一出科,世来就顶上去了。刘盛莲的花旦重头戏像《乌龙院》、《双钉记》、《双铃记》(《马思远》)、《翠屏山》、《大劈棺》等等,世来都接过来了,是刘盛莲的活都归了世来。当初刘盛莲给叶盛兰配《南界关》的二娘,也归了世来(后来他还演这戏的大娘)。
除了大戏,世来还有许多花旦小戏,什么《打樱桃》、《打灶王》、《打面缸》、《小放牛》、《小上坟》等等。特别是他的《小上坟》,我们那时候在华乐有夜戏,观众简直欢迎得不得了,真是红得不得了。刘盛莲没武戏,世来的功底好,他又喜欢武功,像摔踝子、趴虎、倒扎虎、抢背这些一般花旦很少用,可以说根本用不着的武功活,他都有勇气肯练,而且练得很好。刀马、武旦的戏他都敢唱,他敢演《十二红》(《五鬼捉刘氏》),这戏里的抛叉接叉难度很大。他的嗓子也不错,因此他也演青衣戏。他的戏路子宽,会戏多,身上好看,除了在前面唱花旦戏还能顶轴子戏。那年童伶选举,李世芳被选为童伶主席,毛世来是旦角童伶第一名。后来又成为"四小名旦"(李世芳、毛世来、张君秋、宋德珠)之一。可见他受欢迎的程度。
世来赶上李盛藻他们大批"盛"字的离科,对富连成渡过难关,可起了大作用。按老萧先生(萧长华)的话说:“富连成大伤元气了。” 当时卖座儿都不成了,就是世芳、世来、袁世海我们这一批"世"字的,还有叶盛章、叶盛兰这些人苦撑着。叶盛章、叶盛兰他们还经常应邀外出演戏,科里就是世芳、世来顶着。后来尚小云先生来了,给排了不少新戏,座儿又上去了,可以说富连成中兴了。尚先生排的新戏,主要是以世芳、世来为主,青衣戏是世芳的,花旦戏是世来的。世来对富连成的中兴可是出了力的。说他出了力,是因为他不仅有那许多大戏,而且花旦戏比较全面,又有武戏,天天盯着演,富连成的名又渐渐起来了。凡熟悉富连成的,没有不知道毛世来的,这个“功”不可没。
我们那个时候在科班学戏,一是砸基本功,要求很严,砸得比较瓷实;二是学戏,老师怎么教的,就怎么演,创造性不多,也不排新戏。可是实践的机会多,天天有戏,学了点什么就要上台。富连成科班规定学生不能随便出去看戏,但是我们也还有些机会看戏。比如说唱堂会,我们就有可能看到一些名角儿的戏。看戏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机会,看看别人怎么演;和我们学的有什么不一样;人家为什么这么演?这必须要用心。俗话说:"名师出高徒",其实同样的教,同样的学,并不一定个个都是高徒。这中间的区别,就在于学的人是不是用心。肯用心琢磨的人,不论是跟老师学,还是看别人演,都可以琢磨出点道道儿;不用心琢磨,跟老师学戏,也就是随着比划,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看别人演戏,也是过眼云烟。世来很聪明,也很用心。他练功刻苦,学习用心,所以他学得快,也学得多,所以他入科也就三四年就顶上了刘盛莲的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