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饶有趣味的思想探索之旅

在爱奇艺上看《奇葩说》第七季时认识刘擎教授,他在辩论赛上做导师。他那在强大的哲学思想支持下的点评,深刻而不深沉,理性而不冷漠,是那么直击人心。导师们都会说话,但他说的话尤其让我信服。举几个例了说明一下:

在题为“家长群都在吹捧老师,我要不要跟风?”的辩论中,刘教授作为导师的立场是:不跟风。他说:“我有个朋友,他的儿子走上成功的道路他父亲没有请过任何一个人吃饭,因为他说这样不体面。体面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我们这个社会特别急功近利想赢,想过度保险的时候,体面是个稀缺产品,我们要把这个教给孩子,这样我们才能有个体面的社会,来结束这种群体性恐慌。”我们都能判断不跟风是正确的,但我们常常会以正直与斗争的名义去表达自己的正确,为的是社会的风清气正,那也说得过去,但现如今关乎做人的体面与社会的体面更加能够打动每一个人。

在辩论“奇葩星球为了提高效率,发明了不用睡觉药,你支持投入使用吗?”时,刘教授的立场是:反对。他说“ 如果把睡眠取消了,清醒的意义是变化了,... ...你取消了睡眠其实也取消了醒着的意义。睡眠是生命当中温柔的一部分,脆弱的一部分,如果我们取消睡眠,我们没有善待生命的脆弱。睡眠它不是生命的一种浪费,它是生命乐章的一串音符。”他还说:“哲学是帮助人学习接受死亡,而睡眠是对死亡的短暂模仿,如果有这样的一生,我们不断睡眠,不断醒来,到最后的时候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们可以说长眠安息。如果我们取消了睡眠,那么死亡对我们来说是突然坠落的深渊。所以让我们善待生命温柔的部分。”把睡眠与清醒对照,又与死亡挂钩,让这个习以为常的生命状态意义非凡,成为生命中温柔的部分。

当辩论“父母该不该教哥哥姐姐让着弟弟妹妹?”的论题时,刘教授所持的立场是:应该。他说:“教... ...可以是教化,教育,当然不会是教训。受益了就是得到教育。不是所有的孩子通过自由教育自由生长都会这样。约翰·杜威有一个著名的学生叫做理查德·罗蒂到中国来访问,他说自由教育在美国是一个灾难,只有少数孩子才能够很好生长。让这个词是给予、但不必给予的东西,这里面同时包含了两个东西,就是权力界限,公平原则优先于一个美德的东西。只有当不必给你是可以和正当的时候,给你,让,才是一种美德。这个东西并不特别容易天然地形成,我们中国人说家庭是孩子的第一所学校,让他们开始学会如何形成公平的法则,在公平的法则之上建立各种各样的美德,是需要引导,启发,以及宽泛意义上的公平的教育的。”这是正在困扰现代人的一个现实问题,如何教?要不要让?是很多父母的难题,刘教授从“教”与“让”的辨析出发,把教与让的意思、意义讲得通俗易懂,其必要性说得人心服口服,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个难题。

在辩论“身边的同龄人都过得比我好,我该不该玩命追?”的论题时,刘教授立场是:不该。他说:“天道酬勤在一个狭隘的意义上不是真的,很多的励志故事,历经困难,付出这么大的努力,终于,一定要有个终于,这个故事才是个励志的故事。但是那些终于也没有成功的故事从未被讲出来,所以我们有成功学但没失败学,我们来考虑考虑失败学或者平凡学怎么样,......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不赢的意义上能过一个好生活?我觉得是可能的。如果赛道足够的多,有各种各样的项目,自己能去找自己最擅长的,不一定要赢过别人才行。但秋阳讲的一点很打动我,他说我奋斗不一定是要赢,我是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我认为有自己的目标并对自己有交代,你在任何一个排行榜上名次靠前靠后对你过着怎样的生活仍然重要,但并不起到决定的作用,这才是【平凡学】。罗曼·罗兰的一句话我非常喜欢,他说【重要的成为伟大,而不是显得伟大。】如果你能对自己有交代,能够讲述一个对自己有益的故事,那就是成为伟大了,我把这句话送给不是在每个排行榜都摘取冠军的广大的平凡人们。”这个点评似乎偏离了“过得好”,把“过得好”给定一个前提就是赢,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但其中对赢的意义、对平凡学的诠释,给世间大多数渴望成功而没有机会成功的人以鼓舞与安慰。

是不是听起来特别熨帖?他还有一句话:“诗不只在远方,眼前也不只有苟且。因为苟且时心中尚存的不甘,就是你眼前的第一行诗。”这给多少没有机会去向往的远方的人以诗意人生的希望!

我就这样被刘擎教授圈粉了。在《奇葩说》节目中,知道刘擎教授的新书《西方现代思想讲义》,于是,看完了节目就买书来读。读了好几个月,如同修完一门叫“西方现代思想概论”的课程。刘教授说读这本书是“来一场观念的探险”,“开始一次思想探索之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一场饶有趣味的思想探索之旅。

这本书,是了解西方现代思想全貌的入门读物。全书有一个西方现代思想的路线图。从“人生难题”与“社会困境”两个维度,讲解了对社会和公共领域有直接而重要影响的19位西方现代思想家,他们的思想成就,并说明他们的思想对于我们理解与反思现代生活的启示与意义。

作为这场思想探索之旅的向导,刘擎教授在书的“导论”中用了三个篇幅把读者带入旅程。第一篇《思想有什么现实意义》,刘擎教授认为,成为清醒的现代人,需要理解和反思我们生活在其中的这个现代世界。思想观念并不脱离于社会现实,而是内在于社会现实。如果离开了思想,我们根本无法真正理解现实,更惘论反思了。刘擎教授在导论第二篇《什么是现代和现代性》中,界定了现代与现代性两个定义,这样让所讲述的现代思想够有确定的范畴。

刘擎教授在第三篇《古今之变:古代和现代到底哪里不一样》,因为古今中外的大思想家都期望能讲出重大历史变迁的关键,而这种变迁多数时候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刘擎教授用了三个故事讲述现代人正在经历的古今之变,那些变化是如何从“自然”变得“不自然”中引起观念的变化。而这些变化一是关乎个人生活的意义,二是关乎社会生活的秩序,如此重大的影响,我们就必须去那些伟大的思想家那里,寻找思考与回应。

于是,到马克斯·韦伯处看“现代思想的成年”;到尼采、弗洛伊德、萨特处看“现代人的精神危机”;到鲍曼、阿伦特、波普尔、哈耶克、伯林、马尔库塞处看“20世纪的教训”,了解20世纪的灾难为什么不可思议;到罗尔斯、诺齐克、德沃金、桑德尔、沃尔泽、泰勒、哈贝马斯处看“自由主义及其批判者”,了解自由主义为什么会不断遭到挑战;到福山、亨廷顿处看“后冷战时期的争论”,了解后冷战时期的世界秩序... ...

每到一处,刘教授先用简单而又生动的语言介绍思想家的生平,而后介绍他在思想领域的贡献,用通俗的比方或者故事解读思想家的思想与贡献。他们的思想有哪些或在哪个阶段为人们所信服,信服的理由是什么;有哪些或在哪个阶段为人们怀疑或争论,怀疑的理由与争论的焦点是什么。这思想能解释哪些现实问题,又存在怎样的局限......每一个“景点”参观后都留有一个的现实问题的哲学思考的思考题让读者回答,读来特别像是在上课,感觉很好。

掩卷而思,脑海里一片空白,隐约可见一些零星的碎片,如“祛魅”、“古今之变”、“平庸之恶”、“历史终结”、“文明的冲突”、“积极自由主义”、“消极自由主义”、“积极虚无主义”、“消极虚无主义”... ...,甚至那些思想家的名字都记不全。但这并不能否定阅读这本书的意义,否定这场思想之旅的意义。

我读到了一种巧妙地梳理与解读西方现代思想的方法。作者把现实的问题与思想家们的思想建立有机的联系,用他们的思想来关照或解答现实的问题。这让深刻而有些乏味的思想变得清楚而又有趣起来。而作者在解读那些思想的时候,常常用讲故事或做思想实验的方式,把抽象的观念与具象的生活联系起来,让这个知识丰富的课程学起来格外轻松。

我读到思想观念与现实生活的内在作用。人生的每一个决定,大到社会制度、文明冲突,小到个人的事业婚姻,甚至买一件衣服等,都受着思想观念的支配,有什么样的思想观念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因此,自觉而主动接受伟大人的思想观念熏陶,会让选择更加接近事物的本质,而更加有意义一些。

我读到积极的虚无可以把苦难过成幸福的生活。面对无意义的生命和无意义的世界,人应该立足现实,直面无意义的荒谬,以强大的生命本能舞蹈,在生命活动中创造价值。“成为你自己”,虚无不再让人沮丧和绝望,反倒会给人更加大的创造自身意义的空间,让人变成积极的创造者。这就是积极的虚无。

我读到对思考人生的意义最好的解释:思考人生,探索人生的终极价值、终极关怀和意义,这样的问题伴随我们一生,是一件非常幸运而有趣的事情。如果没有这样一个难不倒也做不完的问题,人生是多么乏味啊!

书中告诉我们:“科学理论的标志不是它能够被证明是对的,而是它可以证明是错的”,“科学的正确永远是一种不彻底的正确。”科学尚且如此,我们善变的人又有什么理由固执己见呢?书中教我们追求知识的同时,认识到知识的局限性,对其保持审慎与怀疑。书中教我们在运用理性的同时,直面自己永远不可能摆脱的无知,勇敢地与生活中的不确定性共存。书中还告诉我们:本真性的理想,一方面让我们忠实于内心的感受,一方面让我们不要陷入唯我论的独白,积极地介入对话和反思,把我们和一个更开阔的世界联系在一起,向对话和反思开放,让自我变得更加清醒、更加丰富,才能更好地“成为你自己”。

在阅读的过程中,我几乎思考过每一节内容后面的每一道思考题目,并做了简短的解答。这些问题让我更加深刻地思考一些现实问题,或者知道从哪些方面去寻找现实问题的答案,这也是读这本书的意义。

像这样知识性强、思想性强的书,只读一遍显然是有一些生吞活剥的味道。虽然也觉得有滋有味,但得到的营养还十分有限。肯定还会一读再读,看那些伟大的思想家如何用他们的思想回应现实的问题,看刘擎教授如何用他优美的语言讲解这一切。一场饶有兴趣的思想探索之旅,是应该一次又一次出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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