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旭光 | 汉白玉 （六）

《萌芽》获奖小说

老屋  金国明国明

汉 白 玉

作者：丁旭光

第六章

圆圆的古印是陈家祖传之物，系青田石。石价本身并不珍贵，只因开采到今年代久远，便有了身价。陈从《三堂印谱》中找了明代大篆刻家汪关印中的“冰清玉洁”四字，描摩了十来天后，刀下印成。陈用家中清朝的老印泥于印面然后放置阁楼风干。

几天后，陈关上大门爬上阁楼取下印章，眉头紧锁。印泥虽系清物，但由于是刚蘸上去，印章的印地观之湿润，缺乏古味。

“笃笃笃!”——“陈老师在家吗? ”

“小张在叫门! ”——陈开门引张。张见陈一脸不悦，同明缘由后淡淡一笑:“这事好办! ”

张将古印带回家中，放在微波炉中转了几分钟，取出后，印章印地的印泥，便干干巴巴。张把那方圆印把玩于掌中，一时也猜不透陈老师怎么会刻起圆印来。

最后，张以四万元人民币将“汪关古印”售于林编辑。陈从张手里接过巨款，心便沉重起来。陈从中取出一万元递与张，张：“这钱，你还是结婚用吧，我只要宰他一刀也就解恨了。”

最终，陈与黄晓晓结为秦晋之好。陈一想到仿古印坑林，眉便紧皱，脸上便像抹了一层浆糊，紧绷绷的。

那天，陈又在奏刀。刀起，石屑点点而落。陈由此便想，印石成章后，印石的量也在减少，是要牺牲一点作代价的。要刻，就要刻好印，不然就对不起印石。如是，陈越发感到对不起林，有辱于那方古印石。

后来，听说一日本收藏家欲出三万美金之巨款购已为林所拥有的“汪关古印”，林不从。

陈要张去林府，要张劝说林售于外人，张拒绝。这样，陈便寻至林家，很认真地向林赎罪: “那方印，还是卖了好!如果是假的怎么办? ”

林意味深长地对陈说:“你忘记了，我还是一个文物鉴赏家。我认为是真的，还有谁以为是假的呢?再说汪关的印在嘉土圣拍卖行要卖到十万美金一方，我能让那位小日本来赚我的大钱吗? ”

林说着，又起头看了看百感交集的陈。林伸出手去，和陈握了一把: “谢谢你! ”

临出门前，林又对陈说: “我想，小张是不会卖假货给我的，卖假货，要犯法的! ”

出门后，陈家的方向应该朝南，但陈却一脚高一脚低地向北走去……

陈想着“冰清玉洁”的古印，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归家。这段路，去时连寻带问仅花半小时。归家时，却走了一个半小时。尽管陈对数字不甚敏感，但一个半小时是半小时的三倍，他没花什么大力气就算出来了。尽管是算出来了，但他也不知道那多出来的一个小时，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踏进家门，看到冰清玉洁的黄正侧坐于椅，桌上的几盘素菜荤菜，正红黄蓝绿依次围着中间那盆乌骨鸡汤。黄的手里，是一把紫砂壶。那把紫砂壶，由于黄成天握于手中把玩，已有了人气，闪闪发亮。那发亮的聚集点，在陈的眼里，便成了一束爱克斯光的射线。陈感到自己在射线下已一览无遗。陈想聪明的黄早晚会知道“古印”之事，晚知道还不如早知道。于是，一边吃饭夹菜喝汤，一边甲乙丙丁地和盘托出。黄听后说: “老陈你不仅仅是为了泄恨，主要是为了结婚而去仿造古印，我从心底里感谢你，但是你忘记了我去过深圳我有钱。干这种缺德的事我想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是想个办法把印搞回来! ”

陈听后，放下碗筷怔怔地看着黄的甲字脸: “这就是那个有着圆脸带球凶狠的黄晓晓吗?”

此时，昏黄的夕阳又映在黄的一侧。黄的身后，是带着古典昏黄的几架大书橱。书橱之上，便是模模糊糊糊糊模模的“慎独”两字。

陈感到有些眼热，便随手拿过黄的一条玉臂温目。待滴滴答答的几滴热泪流下后，陈便感到心静了。心一静，目便明了。陈再举首观字，但见“慎独”两字异常清晰。

与谁同坐  徐兵篆刻

（完）

作 者 简 介

丁旭光：中国棋协大师、上海作家。

简介：短篇小说《汉白玉》被中国小说家学会收录《中国当代小说家全集》。2004年上海市作家协会小说专业委员会等举办的“丁旭光作品研讨会”被载入《2005年上海文化年鉴》。散文《外滩的那根老木桩》获上海市作家协会主办的第一届"禾泽都林"杯散文大奖。长篇小说《褐色木门》获《小说选刊》2012年度笔会长篇小说二等奖并入选获奖文丛。人物传记《胡荣华：一代宗师 旷世棋王》获2018年上海市文化基金项目资助， 2019年1月被评为上海文艺出版社2018年13本（原创）好书之一。上海电视台、东方电视台纪念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50周年》文艺晚会《我们走在大路上》文字主笔。

主要著作：象棋专著 《橘中雅戏》中短篇小说集《墨绿旗袍》长篇小说《褐色木门》人物传记 《大音博乐融中外——钱仁康》《胡荣华：一代宗师  旷世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