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下）
牛奋就职于“国土”行业，省内陆方上的土地开发、地价估算就需要他去跑去调研去做评估：一年365天，他有200天出差在外，剩下的165天，有一半耗在了他离开杭州和返回杭州的路途上，一年的双休日充其量104天，把他在家的日子全算在里头，也才五分之四——其中的多半时间他又用于补觉去了！对牛奋而言，能和老婆儿子一起坐在家里吃饭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出差吃着工作餐的时候，在动车上吃盒饭的时候，在长途汽车站吃快餐的时候，他就越发羡慕那些能吃家常便饭的人，他就越发怀念家中他媳妇翠花在坛坛罐罐里腌好的酸菜。牛奋爱吃酸菜，不是源于他老出差，吃饭没有规律。而是源于他读书时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牛奋读高中时，暗恋着班里的女学霸。有几回躲在男宿舍被窝里把情书都写好了，走到女学霸课桌边就是不敢把纸条递过去。暗恋总是结不出幸福的果子的，眼睁睁地看着女学霸考浙大，考托福，出国留洋，牛奋也没能跟女学霸拉上一回手。牛奋心里那个酸啊，眼里那个酸啊，连抬腿走路都是酸酸的。牛奋挣扎在人生最痛苦的边沿，这时候女学霸的同桌伸出手，拉了他一把。这个把牛奋从暗恋的酸涩中拉回现实的人就是翠花，一个很会做酸菜的翠花！吃着翠花做的各种各样的酸菜，味蕾的酸爽一下子遮盖了一切，心里的酸劲儿瞬间就淡了，眼里原本酸涩的世界也就在翠花的酸菜里变得风轻云淡起来！牛奋跟翠花一起过了快20年了，20年来牛奋一直庆幸自己被女学霸的同桌“收留”了。她是真的会过日子，即使平常的粗茶淡饭她也要变戏法一般做出牛奋喜欢的味道来。牛奋有时候也会想起那个女学霸，想着想着他又有点后怕：倘若真的跟学霸过日子，该不会天天吃泡面吧？最近这一周，牛奋又到庆元出差了。国土局的一个姓马的干部听说牛奋喜食庆元的溪鱼，马干部就请牛奋去吃碳烤石斑鱼！庆元山清水秀，溪涧里的石斑鱼味美无比，碳烤石斑鱼就着啤酒，牛奋却索然无味，心里想着翠花腌制的雪里蕻已经过了三十天了，正可以开坛食用了：雪菜炒肉丝、雪菜炒笋片、雪菜下面条、雪菜炒年糕、雪菜黄鱼汤——看看眼前，这么好的石斑鱼，就这么潦草地碳烤了吃，多浪费呀？配上我家翠花腌的雪里蕻，搁锅里一炖，啧啧啧，那才叫美食啊！牛奋马上拨通了翠花的手机：“老婆，家里雪里蕻开吃了吧？你是怎么吃的啊？”电话那头翠花正在盯着儿子写作业呢，只是简单地回复了牛奋的问题：“嗯，坛里的雪菜打开了，今天就简单地煮了两碗片儿川，我跟儿子一人一碗，吃完了。”翠花一提“片儿川”三个字，牛奋眼睛都亮了，脑海里立即被雪白的笋片、金黄的雪菜、精致的肉丝、劲道的面条和浓浓的汤汁填满了！牛奋坚定了让翠花用雪菜炖溪鱼的信念，撂下碳烤石斑鱼，拉着马干部就往后厨跑，问店老板那里有最鲜活的溪鱼卖。星期五下午，牛奋出差回来，等不及让翠花给他换拖鞋，急吼吼奔向厨房，把一包带水的鲜活溪鱼往厨房水槽里一放，回头喊一声：
去年十月，悠蓝和小胡子一家头一天出现在三亩田园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这不是斜对面那块地的一对小夫妻吗？！与三亩田园一路之隔斜对面的那块田地早在三个月前的六七月份就组团开租了。那个团队里大约有八九户人家，地到手后，却很少有人出来翻地，一直由一个老师傅（后来得知是种地行家老潘师傅）借着梅雨天的间歇在那里画线、起沟、翻地。老师傅把一块大田规划成若干块小地，一家一家地替他们把地翻好，把土敲碎，把垄整好。大概翻到第三家（或是第四家）的时候，租地的主人出现了：长发披肩的女主人和她那白皙文气的先生；女主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先生推着婴儿车，他们都是休闲打扮，婴儿车里备着防蚊水——孩子那么小，年轻的夫妇如此不接地气，我怀疑他们这块地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知难而退”了。几个月之后，我以为会早早退租的俩口子竟成了我们三亩田园的战友！三亩田园的1号地和4号地是他们的新菜园子。原来耕田种地不一定非要土里土气，如此仙气飘飘的人也可以是资深菜农——说悠蓝是“资深菜农”可不掺假！有事为证：十月底，悠蓝家在三亩田园的新园子一半土地开好了，新栽的菜要浇水灌溉了——新地要有新局面，为了浇这块地，悠蓝特意购置了浇水神器，让她家小胡子趁着月色浇水，她自己带孩子先回家了。小胡子姓胡，并不蓄胡子，是个从头到脚干净利落的白面书生。文文静静的小胡子从包装盒里拿出神器，以为直接把水泵沉入水坑里就可以取水了，致电问悠蓝是不是这样操作，电话里悠蓝急得直跳，遥控着指挥小胡子连接电线、安装进水孔和出水孔的两根水管，找到开关按钮，将水泵的小莲蓬头没入水坑，开启电源，这才抽水成功。悠蓝和小胡子真是一对很有趣的夫妻。他们特喜欢带着二宝（就是上文的婴儿）下地。车还没在菜园门口停稳，悠蓝就提车铁锹或者锄头下地了，带孩子就成了小胡子责无旁贷的责任。可是，女人家铲地力气有限。有一回，悠蓝干了不到一刻钟，就香汗淋漓了，小胡子舍不得让悠蓝再干了，叫她一边歇着，去逗孩子玩，自己挽起袖子替换她。悠蓝手上的活儿是停下了，可是不歇嘴：“小胡哥哥吔，你把沟挖深了，水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形成内涝；还有，路留太宽了，垄起太窄了；哎哟，看你翻的土，那大的土疙瘩不捣碎，咋个种菜呀？”阿勇路过，看不下去了，数落悠蓝：“你家老公糊了一身泥巴，你在那儿花枝招展地指点江山！”悠蓝解释说：“我家小胡哥是个种菜小白，啥都不会，得一点一点地教，一样一样地学。”还别说，悠蓝这指点江山的功夫在小胡子身上还真有奇效：以往下地总落在悠蓝后面的他，现在不一样了，哪怕怀里抱着小宝，他也要抢先一步挤到悠蓝的前面去！上周六，小胡子大概长久没挖地，一时手痒，竟然在他家地里刨出五六个平方的坑来，据悠蓝说，小胡哥准备开春做个荷花池，种两株荷花，养几条鲤鱼！民乐菜园的菜友中，八零后阿勇地里的菜种得最好——据说租地之前，他就在自家屋顶平台上经营出了一片繁花似锦的空中菜园！有这样的经验和经历，难怪他的菜种的那么好！阿勇工作很忙，基本上只有周末双休日里的某一天来菜地，所以他对待菜地很勤心，每次来了，上午来，下午接着来，有时候晚上也会从丁桥那边赶过菜地这边来（元旦前夜寒潮大风掀翻了他的地膜大棚，他就冒了风雪来地里），生怕荒疏了菜地。我很少见过阿勇的女当家（他口中的“蔡老板”）来菜地。偶尔见过一回，小鸟依人一般坐在阿勇的电瓶车后面，像个中学生，我还以为是阿勇的女儿，没有贸然打招呼，后来忽然想起阿勇的女儿才念小学，这个像中学生的女生应该就是阿勇的“蔡老板”。“蔡老板”是一家省级三甲医院的医务工作者，又是科室的负责人，租地种菜这样的闲人散事自然是轮不到她的。她的作用要发挥在最需要她的地方，比如驰援武汉，逆行抗疫。疫情大爆发的时候，阿勇第一个投身到杭州的志愿者服务行列之中，白天在工作地闸弄口街道董家社区抗疫，晚上回到居住地丁兰街道继续当志愿者。有着丰富的重症监护经验的蔡老板也在第一时间报名驰援武汉，但是医院第一批组队时被她的徒弟给抢了先；为了重新争取到抗疫的机会，蔡老板和阿勇商量将9岁的女儿送回萧山交由娘家妹妹照顾，夫妇俩全心投入到抗疫之中。2月19日，蔡老板随浙江省第五批援汉医疗队奔赴武汉，去了最危险的武汉大学中南医院重症病区，冲到了抗疫的最前沿。一个在杭城抗疫第一线践行一名退伍军人GCD员的使命；一个在疫情风暴核心区救死扶伤，不同行业的两人竟在最不寻常的2020年初春成了相隔千里又并肩战斗的“战友”！2020年3月1日，蔡老板的生日的前一天，阿勇第一次在视频连线中看到了奋战了十多天的蔡老板，看到她脸上因连日戴面罩留下的结痂印子，阿勇又一次失眠了。他在手机上写了这样一段话：一直没跟你视频过，今天看到你脸上的老茧都这么厚了，每次你给我打电话都是在半夜三更我在睡梦中，每次接了你的电话我都会失眠，我知道你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以外还要做党建，还要负责你们那个楼层小伙伴的生活起居。武汉大学中南医院里有十几支医疗队，就浙江队是重症病区，当你告诉我你在脱一个污染的护目镜的时候不小心弹到眼珠子的时候，当你无意中跟我说起你们上班是要带三层手套，因为号码不全，你给别人的都是合适的手套，自己留了三副最小号的，带了四个小时以后由于血液不流通，整个手都是紫色的……除了担心还是担心。曾经我还因为看到你们的隔离服这么臃肿还笑话你，忘记了你是重症病房，防护要求更高，有的时候自己真的好傻。明天就是你37岁生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加油蔡老板，等你凯旋归来。两个月后，完成使命的抗疫英雄归来。丁兰街道以最高礼节迎接“援鄂天使观筑英雄”蔡老板回家。
2月19日，阿勇送蔡老板驰援武汉
4月18日，丁兰街道迎接天使归来
“菜园子”是我在公众号新开的一个栏目，会不定期更新，记录我和我的菜友们在杭州郊区翻土种地的零星生活。请多留意，请多关注！老人家曾说过：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你们会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