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死吧，娘娘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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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娘”啊」

「男孩子就是要坚强要勇敢」

「你是女人还是怎样啊」

“去死啊！娘娘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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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好像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说，和其他的男孩子不一样。

因为我喜欢玩过家家酒的游戏，我说话温柔不太大声。烹饪、音乐都是我特别喜欢的事物。他们说我「只喜欢做女孩子做的事情」，他们拗着我妈妈说「去看看医生，你儿子不正常」。

我永远不敢在下课时间去洗手间解手，因为那些自以为正常的同学，会站在我的身边，要把我的裤子脱下来看，他们说：

「娘娘腔，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女生啊」

我很伤心，我想知道，是谁规定的男孩子必须要健硕，必须要说脏话，必须要看起来坚强又不屈。为什么因为我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呈现着我最真实的样子，我就要挨打、挨骂。

我写纸条给我妈妈，我喊她「救救我」。但是在学校里，妈妈没有办法，老师也不会花心思在这些「小矛盾」上，而其他那些沉默的同学更不会伸手帮助我。

于是这节音乐课，我不得已又要早退了。

因为害怕被众人耻笑、戏谑，我必须要在敲铃前的五分钟当着全班的面站起来举手去上厕所。

但我没有想到，我的生命，会永远地停在15岁。

停在这个持续背负着「娘炮」罪名的15岁。

我叫叶永志，我是陈君汝的儿子，

也是台湾的「玫瑰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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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罪吗

我想问

我有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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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够阳刚

我说话温柔

我喜欢过家家

我太女性化

我想问

我有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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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五月，全国ZXWY提出「现在男孩子女性化，没有阳刚之气，已经成为一个社会问题」。据此，J/Y/部近日回应称「将从加强体育教师配备、加强学校体育制度顶层设计、深入开展健康教育及加强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相关问题研究等方面更好的解决这一问题」。

也就是说，这次对于提案的回复，是真正地从制度层面上承认了一个事实：男性女性化，确实是「问题」。

或许也确实是「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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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矛盾的后果是催化更多叶永志式的悲剧   

性别气质问题的僵化

会让男女两方再度陷入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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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悼念叶永志的离世，也为改变既有社会公众对于泾渭分明式的男女性别差异的刻板成见，蔡依林在2018年发行的专辑《Ugly Beauty》中收录了一首同名歌曲《玫瑰少年》：

你并没有罪，有罪的是这个世界；

你是你，或是你，都行，

会有人，全心地，爱你；

多少无知罪行，事过不境迁，

永志不忘纪念，往事不如烟。

永志的母亲陈君汝说，她想要救更多的和他一样的人，想要救那些在学校因为性别气质与众人不同而遭到辱骂甚至殴打霸凌的小孩，她一遍遍地在纪录片里重复，重复地说着：

如果我能救他们，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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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学者海德所写的《妇女心理学》中，她将美国人观念中对于男性和女性气质特征的尊崇进行了梳理，其中，富有攻击性、独立性、支配性和竞争性的男性气质将以一种决策果断、雄心勃勃的姿态得到社会的赏识。与之相反，女性则更需要用温柔文雅、整洁、敏感和虔诚来装点自身的社会角色。

这种看起来习以为常的性别气质划分方式还会被更为绝对的二元视角加以呈现。例如在奥托·威林杰的著作《性与性格》中，除了大言不惭地对“女人更笨不懂人必须根据原则行动的道理”大放厥词，更是直接了当地高呼“由于她没有连续性，她体会不出对她自己的思维过程进行逻辑佐证的必要”，她是“逻辑上神志不清的”。

在女人感性、善变和情绪化明显的另一面，是理性、权威、逻辑缜密的男性气质。女性是毕达哥拉斯笔下的混乱、黑暗的「坏本原」，而男性则是秩序和光明的「好本原」。

就这样，主张男女气质不同的人类用这种归类式的象征符号将男女性别生硬地割裂开来——更富有活力和冒险精神的男性被认为是具有「在外打拼」和「养家糊口」的重要职责；而女性则由于生育和哺乳的生殖功能，自然在家庭中被寄予厚望。由此便会导致男性和女性一旦背离了社会规定的角色符号和象征意义，就会被污名为「软饭男」和「女强人」。

在这个基础之上，民主社会的价值也会随之发生改变。抛开私有制财产这样的讨论，古希腊城邦普遍认为女性由于缺乏理智和逻辑思维，因此不适合参加任何处于公共领域当中的事务讨论，她们只能够呆在私人领域中以家庭为中心：

男人为土地而生，女人为炉灶而生；男人为剑而生，女人为针而生；男人用头脑，女人用心灵；男人发命令，女人服从。

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分野实际上是一种很典型的父权制、男权制社会中框架约束，是一种以意识形态为束缚的行为导向。因为在反本质主义的思想上，女人并非本质就是柔弱且谨小慎微，男性也并非威武雄壮。

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在对三个原始部落进行分析后发现，有些部落确实与常见的男女气质一样，属男强女弱；但有些部落中却是男女势均力敌，同样具有攻击力和冒险性，甚至女性的勇气和才智会更高于男性。

讲到这里，让我们再返回去看「J/Y/部对于“警惕男性女性化”的回应」，其核心本质早已超越所谓的「厌女」或者是「男女性别区分」，而是成为了一个以僵硬保守为核心的镣铐锁链，将生而有异的孩子像是耶稣受难一样钉死在既有的性别框架中，告诉他们：

你是男孩，你要阳刚，你不能哭，因为你是男孩；你不能玩过家家，因为你是男孩；你不要吵着闹着喜欢粉红色，因为你是男孩；你不能说话温柔、嗓音略尖，因为你是男孩；你最好不要内八走路，因为你是男孩；怎么还不买房买车，这样以后哪个女生会嫁给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丢死人了！

你是女孩，你要乖乖，穿着裙子，你是公主；读书可以不用那么厉害，以后嫁个好老公就可以，因为你是女孩；女孩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说话不要大声，这样哪个男人敢要你；不用继续念书了，读什么研究生，差不多本科学历就可以了，因为你是女孩！

这种「本质主义」的讨论不允许其他的像是叶永志一样的「中间地带」出现，一旦有，就会被当作「社会越轨行为」，被标签为「异类」，受到众人的排挤和嫌恶。

与此同时，男女之间更不能有极端化的颠覆性改变。比如广电之前出台的拒绝男性艺人染发或戴耳饰——这就是一种对于男女气质不可相悖的规范。女人太强势会被说「不顾家」，而男人太软弱，只能被当作「娘娘腔」。

J/Y/部的一纸文件，或许可以被央视评论为「男性在风度、气概、体魄等方面表现出阳刚之气，是一种美」「教育要注重培养人的担当和责任感」「让身体和心智一起成长」，但实际上仍然没有摆脱「阳刚」对于男性的标签，更无法解决「拒绝男性女性化」的问题根源——对性别气质的刻板思维。

明面上是对J/Y/部的内容作出解释，实际上就是相互映衬着、提防着，生怕又因为这些文件的事情惹出麻烦。

但我这里只想质问一句：

请问这所谓的责任和担当里，心智和身体一起健康成长的教育里，是否包括允许男性和女性摆脱既有的性别特点偏见，自由而畅快地生活？

是否包括告诉所有的孩子，即使你是男生，你也可以喜欢过家家，也可以喜欢音乐和烹饪，即使你是女生，你也可以爱好奔跑和打闹，你可以放声大笑，也可以去追逐自己的理想和目标？

是否包括教育中，会明确拒绝叶永志式的悲剧？

是否包括不再让僵硬的性别特点划分，成为校园霸凌的工具？

如果以上问题无法坦诚地作出肯定的回答，那么我相信，这一次「防止男性青少年女性化」的提案及其回应，都只会变成下一个叶永志、下下个叶永志、下下下个叶永志的悲剧序幕。

因为这些政策不会告诉你们：

要做自己，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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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同体不允许有人越轨   

当社会离开传统

它必须寻找到新的秩序和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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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次谈到#洛洛#的那篇文章里我就提到，其实很多既有的意识、观念都是被「社会建构」起来的，是在特定文化中的人们相互协商和互动的结果。同样的，性别也是如此。

即使不了解女性主义的朋友应该也都听过波伏娃的那句对于社会性别的著名论断：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

这就是所谓的「社会性别化过程」，个人会在家庭、学校、同学、朋友之间不断成长习得个人的社会性别角色，由此出现性别分化——男人和女人明白自己应该在社会中找到怎样的个人定位——J/Y/部这次的回应，在可预期的时间里，必将也会成为幼儿性别社会化中很重要的一次导向。

「据说女人…确切地说没有正义感，她们更多是服从感情而不是意识…（但是这种情况）并非本性，而是教育、社会生活造成这种不同。—— 孔多塞」

但问题是为什么需要这样的导向性呢？

如果从整个现代化社会的角度来看，我个人会更偏向于认为，在传统的家庭家族生活解体之后，作为独立个体的人类从以往的礼俗观念中脱离出来——最好的例子就是城市化背景导致大量远离既存历史环境的群体涌入没有任何传统规约的新型地域中，接受现代社会以个体相互之间自发协商组成的社会新秩序。

在马尔图切利和桑格利所撰写的《个体社会学》中，他们谈到从传统礼俗社会过渡到法理社会之后，由于缺少血缘、家族、组织的既有规范，社会必须创造出一些新的、能够让不同群体、种族的个人相互联结的方法——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各种国家的政治规范、法律以及团体和团体、个人和个人这样不同主体之间的合同契约。

这一次对于男性要增强阳刚之气的规范，或许正是充当了在现有社会结构中整合个体的重要角色——男性阳刚、女性柔弱，两性区分好了，才能够有利于未来的婚配嫁娶、劳动力分工甚至是弱化反抗——男性就应该阳刚啊，所以你这些七七八八的人是怎样，你们就是异类和怪胎啊。

为了保护私有制的合法性，男性要死死地压制住女性的自由和解放。或许，和这样思想如出一辙的，就是对于男权统治的绝对尊崇——冒险、不羁、理智而充满男子气概的人，才能够成为重要的核心劳动力。

这些规则最好都像工厂里自动精密咬合的齿轮一样，分毫不差。从而，在一个保守、死寂而又刻板化的社会里，一切都会在预期之内井然有序地运作着。

如同一潭死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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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讲了这么多，我仍然要表明这篇文章的立场，便借用央视解说员陈莹评价羽生结弦的一句话作为所有一切的结尾：

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

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

我们都应该是风暴，是不甘和命运缴械的风暴。

正是因为不同、独立和个性，才让每一个人得以自由成长。

以这些文字，送给所有的玫瑰少年。

请告诉这个世界：

不一样，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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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送插图来自

-台湾省教育部Facebook主页-

-纪录片《不一样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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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 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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