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说《日记九种》——重读《郁达夫全集》日记卷札记（3）
单说《日记九种》
重读《郁达夫全集》日记卷札记（3）
蒋增福
《日记九种》是指劳生日记、病闲日记、村居日记、穷冬日记、 新生日记、闲情日记、五月日记、客杭日记、厌炎日记之全部，外加一篇附录《日记九种后叙》。写于1926年3月至1927年7月31日，前后历时9个月，共作日记244篇。其时作者的生活、工作地主要在广州、上海和杭州。富阳与嘉兴偶尔一到。内容以办《创造》月刊，与王映霞从热恋到结婚，且广涉时政，交友、文学等。记述了时代大潮下郁达夫个人的种种遭遇：迷惑彷徨、为友误解、家庭变故、悲欢离合、病魔缠身，一度失去难以自拔以及几度忏悔等。当时这《日记九种》单独结集出版后，引起了文坛乃至社会的广泛关注。
尔今之所以要重提与单说？还因涉及一段笔者亲历。2002年，浙江文艺出版社拟出《名著图典》系列丛书，《日记九种》也列入其中。并要求书稿以郁达夫《日记九种》为文字底本，配以相关图片，计在200-300幅之间。包括原著的肖像、手迹、旧居照片；原著初版本和多个时期的版本、书影；反映该作品社会影响的图片；与书中内容相关的人物、器物的图片；反映时代背景和社会风俗、场景的图片。同时要求负责编配及写说明文字，并写3000字的《编后记》。编纂任务不轻却交给了我和华东师大的陈子善教授。我俩还与出版社签订了2002年底前交稿的合同。陈教授是“郁会”客座研究员，也是业内有名的“资料大王”，我这个“郁会”挂名会长与他合作，可以沾些光。经商量分工，我主要负责日记中的富阳一块，包括故居，亲属、后裔及乡友、风情等。还负责他与创造社在杭州相关的景点照、与王映霞通信等的编配。遗憾的是该书没有告终！合同在手。出版社违约是肯定的。暂且可以不论。虽然未曾履行合同，却也带来好处。使我们在多次研读中获得新的感悟：一是出版社之为《日记九种》列为《名著经典》是很有道理的，《日记九种》所记之内容，简直可以和《毁家诗纪》相并列；二是出版社为它出版所作的谋划非常细致周到。令人感佩！三是受其启发，也让我等吸取不少新知。为按我的手头底稿，就富阳和杭州的一块，也即“郁达夫的故乡情”方面能得到感悟：
它是继《沉沦》之后的又一次向封建专制的率真直白！
它从“生前卖日记”到提出“日记文学”具有开创性；
它让读者获知了他们的许多“富阳故事”。计有百余条目，包括思念在北京的原配孙荃，老母陆氏的艰辛和敢作敢为，大哥之外与二哥养吾的特别交情，以及与之诗歌唱和；在记入乡友名录中以华林为最。还包括战时的家乡、老城、老区、田园等，以及少时故乡风土：对初恋女子的回忆等等。
……“唉唉！贫贱夫妻，相思千里！”夫妻情，儿女亲，在它的日记中几乎贯穿始终。《劳生日记》自1926年11月3日至30日不到一月间，差不多有半数的日记有孙荃和儿子。《病闲日记》中的第一则记有“接了孙荃来信，伤感之至，大概三数日后，打算在上海住一月，即返北京去接家眷而来。”只是后因创造社的忙碌，更因坠入爱河而赴京接家眷未能成行。
他虽曾“叹我生母生我的时辰不佳”，但在日记中却更多地惦念母亲，尤其是在战时，如1927年1月1日的日记中记有“革命军入浙，孙传芳的残部和国民革命军第29军在富阳对峙，老母在富阳信息不通，真不知如何是好？”又记有：“早晨看报，晓得富阳已经开火了，老母及家中亲戚，不知逃在何处，心里真不快活！”“富阳此次两经战乱，老母兄嫂（二兄嫂）等及田园老屋，不晓得弄得怎么样了？”直到1927年6月4日，才有机会回富阳探望老母。附带着把战时的时势背景记了下来。这也为富阳的乡邦文史提供了很好的实证。现将这一天的日记照录：
四日，星期六，阴晴，天上微云遮满，我求老天爷不要在今明两天下雨才好
昨晚不能入睡，想到世态人情的炎凉易变，实在不得不令人高哭。早晨五点多钟就起了床，读昨天买来的《啸园丛书》一册。病体似乎好了些，只是眼里的黄色还没有褪尽。
今朝是旧历的端午节，龙儿死后到今天正是一周年了，早晨在床上回忆从前，心里真觉得难过。昨晚因为得了二兄的信，说明天我和王映霞的宴客之席，也许不能来，所以早晨就坐汽车到富阳去。……十点钟到了富阳，腰也坐痛了。走到松筠别墅见了老母，欲哭无声，欲诉无语，将近两年不见，她又老了许多。我和她性情不合，已经恨她怨她到了如今，这一次忽然归来，只想跪下去求她的饶恕。
吃了午饭，上故园的旧地去走了一遭，在傍午的太阳中，辞别母亲，仍复坐汽车回到杭州来，到涌金门，已经是午后的四点多钟，湖上的游人，都在联翩归去的时候了。
晚上又到各处去请客，走到八点多钟，倦极思眠，草草服了丸药，就上床去睡。
这则充满世态味的日记中，需要注释的地方很多，如二哥养吾的“也许不能来”，何故？他与母亲的“性情不合”，事情的缘起；当日返杭，“晚上又到多处去请客”等。实是他人生中的重要一天，又似被绑架了的一天。
包括端午节这一天，期间郁达夫在日记中所记，不单是记录了他的人生行踪，让读者得以了解他此时的心境，也因这些真实的记录，也丰富了富阳的乡邦文史。笔者曾有过多次引用借鉴。
作者介绍
蒋增福，1934年生，浙江富阳人，20世纪50年代初参加工作，任富阳县文教科（局）科员，主要从事城乡扫盲工作，后参与《富阳县志》编撰，又为县委党校秘书，80年代初任县文化广播电视局局长、党委书记，后迁任政协常委兼秘书长，又迁任文联主席，1995年退休，任富阳市文联名誉主席、郁达夫研究学会名誉会长、系浙江省作家协会和中国《三国演义》学会会员。
20世纪60年代初开始业余创作，80年代后从事乡邑文史调查和郁达夫研究，曾参与采写编撰《富阳风貌》《富阳文史资料》《100个富阳人》等系列丛书，并倡办地方文艺刊物《富春江》和《郁达夫研究通讯》。30余年笔耕不缀，出版专著《郁达夫及其家族女性》《鹳山魂》《富春闻见录》《走近三国》《富春文集》等；主编或参与编撰《郁达夫手迹》《众说郁达夫》《抗战中的郁达夫》《历代诗人咏富阳》《富春江今古散文选》《富春江畔话三国》《见字如晤——文坛师友书信集》等，多次获杭州市优秀作家奖，“五个一工程奖”，郁达夫文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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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盛玉峰15658112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