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中会：火红的高粱穗儿（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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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郭中会

小清河蜿蜒曲折十几里，把河湾大队的几个自然村落连成一个北斗星的形状。沿河两岸的河套地，土质肥沃，旱有河水灌溉；涝有清河排洪，是个远近闻名的绝佳福地。

金香子是这大队的老党员了，老伴儿当大队书记那年，她不同意。

“就他那脾气，不合适。”

“那咋办，这大队有这个能力的就你们这两个党员，他不当书记就得你当。”乡领导说。

“算了，让他先当着，反正有我看着。”

乡里的“牛皮大会”开了整整一天，本来这只是个“誓师大会”，各大队的书记和大队长们互相的吹一下就过去了，可金香子老伴儿那“瞪眼驴”的外号不是白叫的，这人死活就是不承认亩产万斤粮。这头倔驴硬是把这誓师大会变成了“拔高儿”大会。眼看日暮西山，掐着“瘪肚子”熬了一天的人们有些坐不住了。邻村大队长“挤咕眼儿”朝着瞪眼驴眨巴两下眼睛，小声的提示：“老肠子和老肚子要打出事儿了（饿的不行了）。”这话刚出口，瞪眼驴的胃就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别拔了，别拔了，我发誓，我那大队亩一万五，一万五！”说完、他自己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他妈的，不如驴放屁！”

报喜的锣鼓声和那张大红喜报随着瞪眼驴刚进村，人们就炸锅了。“这不是要命吗，连地里的土都算上也到不了一万五！”

“可不是吗，这村子的人得喝西北风了。”

金香子倒是挺平静的，笑着从屋里出了：“哎呦，怕啥？当家的说行就行，吹一天累了吧，快进屋喝两口儿！”瞪眼驴知道这话的分量，在外面他是瞪眼驴，在老婆大人面前，他那眼睛就成了一条缝儿，老婆那特大号的笤帚疙瘩一旦给他招呼上，那不是闹着玩儿的。今天他有点大意了，离老婆没有“安全距离！”刚回过身儿，那给他设置的专用工具就实实惠惠的拍在脖子上，他带着几条鲜红的标志一下蹿出去老远。

“败家娘们儿真打！”金香子没理瞪眼驴。

“老少爷们儿听着，到老秋没粮食吃，你们就吃我！”村里人都清楚，这个大队，瞪眼驴只是名义上的当家人，金香子才是掌握大伙儿命运的真神！瞪眼驴不清楚金香子能用什么办法弄那么多的粮食，可他心里有数。“这虎娘们儿，一准儿有个道道儿”，他几乎忘了脖子上的记号：“那是那是，到时候没粮食就吃她！”金香子斜了一眼瞪眼驴：“还疼吗？让你吹牛！”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今年这河套福地极其罕见的遭受了特大洪灾，甭说河里，就连平地即将成熟的庄稼也几乎全军覆没，能看到的只有那几片露出水面的高粱穗儿。

“这么大个村子，上千口人得活着。”金香子说，

“那咋办，绝产以成定局，来年的口粮就靠国家了。”瞪眼驴很无奈。

“国家情况也不比咱们这儿好到那儿去，活着就得自力更生，你是这地方的当家的，得趁早儿拿个主意了。”

“说得好听，都到这时候了，还有啥主意啊？”

“这是领导说的话？真要饿死人，你就是做鬼都是有罪的鬼！”

“我知道自己是个废物，哎，对了，谁都知道你是这大队的当家的，再说了，你不说没粮食就吃你吗，我看这回不想个办法就真得……”瞪眼驴没心情闲扯下去了：“哎，别当真，到时候再说吧。”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怕你不同意。”金香子说。

“哎呀，弄着粮食就行，有啥不同意的，说，说。”

“那我就说了？”

“哎呀，祖宗，说吧。”

“说啦？”

“你想急死我！”

“歘傍黑天儿，男人们下水，割高粱头，我计算了，如果都能收回来，来年就饿不死人。”

“不行不行，庄稼没熟透，上级知道非蹲笆篱子（坐牢）不可！”

“我领着去抢庄稼，没你的事儿，就是坐牢也是我去。”金香子说

“还是我去，我是书记，大伙儿听我的。”

“就你，算了吧，再说我不是领导，就是犯罪也能轻点儿。”

“不行，那么深的水，男人都得十分小心，你去太危险了。”

“有危险才用得着咱们，再说你年龄也不小了，谁去都一样，多加点小心就是了。”

“唉，再挨打也值！”瞪眼驴转过脸，他得给自己留点儿尊严，眼泪偷偷的落下了。

“怂样，以后不打你了。”瞪眼驴的头始终没转过来。

漆黑的雨夜像故意的给河湾大队的人们做着掩护。人们在金香子的组织下，空前的团结。神秘的冒险行动开始了，没有一个人计较自己往返的次数；没有一个人发出半句怨言。他们没时间考虑那些。时间过得那么快，当通红的高粱穗儿摆满了整个生产队的大院子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香子，香子，谁看见我家香子了。”瞪眼驴第一次这样招呼老伴儿。

“前一会儿还招呼大伙快点儿来着。”邻居大胖儿说。

“香子，香子，别吓唬我，别吓唬我。”瞪眼驴变声儿了！

“不好，快，快，都回去找！”村民们尽日的寻觅和千呼万唤终归徒劳，那不断洒落的细雨像苍天的泪，它轻轻的告诉人们，金香子早已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一声闷雷，收敛了放荡已久的阴云，太阳从云缝儿中把久违的光铺在清河两岸，洪水退却了。金香子斜躺在田垅的淤泥里，双手紧紧的抱着已经失去了食用价值的高粱穗。阳光下，那高粱穗儿仍然火一样的红！

作者简介

郭中会，笔名：冰雪山人。黑龙江省尾山农场人，现住江苏省盐城市。曾任高中美术，书法教师和老年大学书法教师。爱好文学。散文、诗歌、小说曾在《当代文学》《大东北文学》《文学微刊》《世界作家文集》《中国乡土作家》《北方当代文学》《九州作家》《长江作家》等平台推出。现为:大东北文学签约作家，乡村精短文学特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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