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恋

一季繁华落暮秋，二度花开那堪留。

三分怅惘惜别绪，四野空清眸底收。

未及赏菊寒霜至，琼花飞坠满湖州。

江山粉壁入画境，冬韵冬情冬意稠。

一如诗中所言。懵懂间，还没有来得及细细的品味秋田庄稼的丰硕、欣赏秋山红叶满坡，甚至还来不及把秋云的闲适飘逸、秋野的斑斓婆娑、秋水的浩渺清波，还有秋空里牵拽乡愁的鸿影雁鸣收录成诗歌。一夜的寒风就把冷峻的冬，无可阻拒的送来了，来的是那样迫急，真的是——“爱你没商量”。

有道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荫、冬有雪”。当满山的红叶簌簌凋落，水塘的残荷谢幕了先前的绿碧和绝艳。伴着渐次劲凛的、侵肌透骨的寒风、伴着眉梢儿、发际的些微凉意，转忽间一派飏飏洒洒的扑朔眼睑、遮迷视线的纷繁雪絮，就一下子把先前的思维和情绪带入了又一个冬季……

轮回更迭的四季，各有其气候迥异、景致万象的自然规律。不乏有赞慕春的温适与勃发、有沉醉夏的葱茏与热烈、有痴恋秋的丰涵和落意缠绵的……许是冬的过于荒芜与冷肃，在我看来，古往今来文家的笔墨在这里搁置的还是有些吝啬。

而我是一个偏喜于冬天的人，在我看来，就那纯白的、六瓣形的无拘无束的银白与浪漫，就足以荡涤这喧街闹市的尘嚣与浮躁、欢愉我心灵深处久违的纯真。这或许和我儿时的冬日趣事有关，每每思及，都如沐昨日、清晰且亲切。这是留印我青涩童年的记忆，也是勾起我每次思乡时最深最暖的情结……

故乡冬日的原野空廖且静谧，农事早已挂镰。作物收场、入囤后。隆隆不息的磨面作坊就在这冬日的村落里，再次变得火爆与闹烈。磨机振聋发聩的声响连天彻夜，经久不息。庄户人们这个时候才可以得闲把晒干晾透的谷物、玉黍送到磨坊，准备进行粜卖换兑和一年口粮的储备。

尤其是年关将近，磨坊前更是显得空前热闹。馋嘴的孩子们围簇在大人的膝腿间嬉戏着，追闹着，急等着那磨好的黍子面，期望着能早点回家吃上那裹上馅子用油炸制，刚出锅的焦黄喷香的年糕。磨坊门前七高八低的口袋排起了长队，男人们围坐在屋檐下晒着冬日的暖阳，抽着呛人的旱烟神聊闲侃，女人们则聚簇在一起絮絮叨叨的拉着家长里短。轮到谁磨就吆喝谁，没有人插行或冒领。不需要什么素质的教育与修养，这大抵就是庄户人特有的质朴与诚实吧。

故乡里那冬日的磨坊，或者说磨坊的冬日就这样融深并铭刻了我对故乡的眷恋。甚至梦呓里都能嗅到磨坊前父辈们淳朴脸上缭绕的烟草气息，听到村婶儿们亲睦敞亮的欢声笑语，还有大人的膝腿间，喧闹的磨坊前奔逐嬉戏的儿时的我们……

故乡的冬日，最为闲在和惬意的当算围簇在火炉旁神聊闲侃了。庄户人的作息规律——“早九晚五”。冬天地里没活干，至多也就是积攒储备点粪肥、喂饲牲畜的秸秆儿草料，生炉烧炕用的柴禾什么的。头晌饭吃罢，三邻五舍的，不约而就，围聚在火炉旁拉呱起来。

有时是大老爷们，抽着呛人的旱烟，喝着廉价的叶子茶，有一道没一辄地闲聊闲侃。说得最多的应该是“倒古”——评书演义什么的，说到岔处还“抬杠较劲”，争得面红耳赤的。庄户人的嗓门不用练，几乎都跟洪钟似的，一吵吵起来，震得纸糊的屋棚顶嗡嗡地作响，簌簌直颤。

有时是妇女老太太们，有活儿的纳着鞋底，织着毛活，没活的嗑着瓜子嘻嘻哈哈的扯着家长里短。时不时的拨旺着炉中的炭火、时不时地还从炉子里给围凑上来的孩子们戏法似的拿出个烤的焦黑焦黑的，掰开来瓤子却是或白或黄的山药或者红薯来……

大人不在的时候，就轮到我们这群孩子们撒欢儿胡闹了，我们也没有大人们的技术，就是把山药切成薄薄的片儿，放在炉盘上烤。刚切的山药片放到炙热的炉盘上起先滋滋的冒着白气，然后就哔哔啪啪响了起来，你得勤翻勤动，来回倒挪。一会儿山药片就烤熟了，黄黄的带着些许暗红的糊焦点，脆脆的略带些微卷儿。就上一块儿缸瓮里捞出的老咸菜，那滋味儿，那情趣儿别提有多美了。可以说那个年代里，那应该是我们这些孩子们赖以消遣的最好的“小零食”吧。

故乡山村人家，吃饭多在炕头上。尤其是冬天坐在炕头上饮食，你会觉得特别的暖和舒坦。大雪封山封地的冷冬时节，家家户户的炕头都烧得暖暖的，土炕上铺着苇席。到了饭口，一只桌面大的搪瓷平盘放到炕上，里面盛放着熬好的大菜和一些腌制的酸菜和咸菜，主食多以自产的黍子糕为主，或者是换购的莜面。一家人盘腿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温暖的气氛中洋溢着别样的幸福。

许是因为故乡的冬天，是一年里最为松闲的季节，村子里一些三朋两好的亲戚邻居就时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赶上拨儿了就吃，也没有什么客套，这就是山里人的性格——豪爽直莽。有远亲到访的时候就更热闹了，院子里老杨树上喜鹊的刮叫和屋内人们的喧笑揉和在一起，让人们一时间忘记了户外冬日的寒冷与肃条。一忽儿掀开院内雪封的窖盖取出储存的白菜、一忽儿宰剥待炖的野味儿、一忽儿端来刚出锅的豆腐、一忽儿又传出堂屋里叮叮当当的剁馅子声……忙的是不亦乐乎。太阳直射炕头的晌午，实实在在的猪肉炖粉条，肉香扑鼻的山鸡炖蘑菇，元宝般玲珑的水饺就摆上了热炕上的红漆桌子，配以一碟碟腌制的小菜，主客亲朋们就互相敬让的畅饮起来……。

喝到肚里的酒是暖的，围坐的炕头是暖的，久别重逢，倾心相吐的气氛是暖的，和户外冷风的嘶啸，白雪漫覆的苍寥形成了鲜明的写照——这就是故乡的冬日。

作者简介:白建忠,河钢宣钢炼铁厂党群科宣传干事，系中国冶金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名人名企文学院院士、张家口市作协会员，张家口市文学院、《长城文艺》签约作家。1989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燕赵都市报》《中国冶金文学》《中国冶金报》《辽河》《文化天地》《张家口日报》《张家口晚报》《清远风》《企业文化》《长城文艺》《散文风》《桃花源》《范阳文丛》《河钢报》《宣钢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百余篇，近五十万字。并有多篇散文、诗歌（首）荣获冶金系统、省、市级各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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