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一会
一周一会
睡歇晌觉的时候,浓稠的夏日光阴像灶上文火煮的老鹅汤,有股淡淡的香,透明玻璃盖头掩不住腻了一层奶油似的汤水难以自抑的欢呼雀跃。白色的纱帘被微风鼓荡着,却丝毫感觉不到清凉。暑热杀了个回马枪,尽管天空漂浮着大朵大朵棉花丰收了一样的白云,看不见明火执仗的日光,却分明感受得到它不动声色的威严。忽然给人一种错觉,这不是普通的周末双休,而是重回暑假光影。可是,这些都是一厢情愿的假象。
甜稠的午睡醒来之后,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惆怅。原本馨香馥郁的光阴除了一时散不开的热度,就只剩下稀薄的光和影了。泼了一盆清水,冲出一方洁净庭院,搬出茶桌喝露天下午茶。赤脚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面,想儿时东北老家的火炕。多少有点风,算是助兴。头顶的天空只顾想它的心事,无暇顾我。云层胡乱堆积,怎么看都找不到安慰。茶叶本来也淡,心绪跟着更茫然。起身去鸽舍看乳鸽,小东西,竟是不要长大才好,大了,只够放大它从头到脚一无是处的缺点。我们总算意见一致地笑了一场:天呐,它们长得可真丑。
等不到一壶水完全冲尽,茶叶早已勉为其难。其实我早就有些坐立不安。等待五点的钟声。这声音在夏天,是《诗经》那样深情的劳动号子。夕阳隐花树,该出来牧鸽灌园了。一日灼热熬到黄昏,夜晚就要额手相庆红袖添杯。那时,光阴均匀得随处都是佳处。可眼下的钟声催促着行脚。拾掇了茶桌壶盏,收回晾晒的衣服,天色有如倦人合上的眼睑,楼下人间炒菜的烟火味也飘了过来。我们的炊烟很快也并入了黄昏时分的万家灯火。
我们的一期一会以周来计。我们好似客人闲居在此,飨以乡土盛宴:盐水毛豆椒盐排骨蜂蜜红菱绿豆百合青椒老鹅,还有我最爱的煮玉米,粘糯甜稠的滋味与周末十分相配。两日五道茶,从熟普开始,龙井,肉桂,丹凝,最后以生普收场。我也坐了两回主座,手法生硬笨拙地泡茶分茶。更多时候,我还是客座,习惯了被伺候着喝茶。我的出现,只为充实一种生活现场的仪式感。周五挤在地铁人潮中,忙碌一周的紧张疲累都被地铁的奔驰呼啸甩在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