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南佳的散文《老屋》

老屋  

我的老家是一个小山村，在离黄石一百多里地的江北农村。

在这个山不高、水不多的村子里，我的父母养育了我们兄弟姊妹六人。他们含辛茹苦，辛勤劳作，从并不肥沃的土地里尽可能多地刨出粮食，用全心的慈爱遮挡世间的风雨，用耕读的家风引导人生的方向，让儿女们长成健康的体魄。长大的儿女像羽翼渐丰的燕子，一个个飞离旧巢，他们只是用关切的目光在身后默默地注视，固守着从喧闹中逐渐安静下来的老屋。岁月无情人易老，终于，年迈的父母在十几年前相继辞世，老屋却还在那里空寂着。

父母在世时，我经常回老家。那时回老家的公路不好，黄石大桥也没有修建，回去一趟很是费时费力。后来，桥架好了，路也修好了，驾车回去一趟变得极为便利，可是父母却不在了，我也就没有回老屋的动力。因为我从心里认为，父母在时，老家才是家；没有了父母，老家仅仅是一栋老屋而已。倒是同在黄石工作生活的弟弟，他依然坚持利用双休日时间每周回老屋一次，修篱扫舍，莳花种菜，自得其乐，我只是偶尔同行。

老屋座落在塆子东头的一个小山包下，靠山而建。屋后山峁上生长着一片苍翠的竹林，竹林用高大的枝干在屋后支起一堵屏障，用繁茂的叶片掩映着屋顶。在炎热的夏季，风便从竹丛那边的世界过滤而来，没有人能想象得出那种风是怎样地充满着绿意和凉意，更别说在明月当空的夜里，那种竹影摇窗的意境是怎样地流淌着诗意和禅味。有雨的日子里，竹林带来的又是另一种风情，狂嚎的风穿过竹林后变得温柔了些，倾注的雨经过竹叶过滤后依次漏下，变得和缓敦厚。坐在老屋内，听着竹林打雨声，会禁不住想起苏轼的《定风波》来，无端地生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感慨！散文家张晓风说，竹是五言诗，原始而古典，美丽而苍凉。我喜欢竹子，也赞同这种说法。

确切地说，现在的房子不是真正的老屋。真正的老屋是六十年代初由父母盖起来的土砖瓦房，后来在2013年被我们拆除了，地基全部平整成菜圃，栽上了树木和蔬菜。现在的房子是父母在土砖瓦房旁边建的三层楼房，只做完框架，他们就相继离世，没有来得及装修，也没有搬进去住上一天。还是弟弟，他投入费用、时间和精力，自已动手再加上外聘专业工人，将房子全部装修完毕，用混凝土将场院硬化，建好院落的围墙和院门，修好了与村道连接的出门车道。更难得的是，他持续地购置栽培蔬菜、果木、花卉，让整个老屋变得生机盎然起来。

老屋场院里有着父亲亲手栽种的树木，分别是槐树、梧桐树、板栗树、苦楝树、桂花树和香樟树，这些树都在茂盛地生长，其中大多有六十年以上的树龄。特别是那棵香樟，树高达数丈，树干粗得一个人无法抱住，树冠遮住了半个院子。在夏天，我们坐在院子里石桌旁边的石凳上，酷热的太阳光几乎全部被树叶挡住，树荫里凉风吹过，十分爽快舒服。每当这个时候，我不禁感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句话说得太有哲理了。

平整场院和做院墙时，我们将原有已结乏了果实的桔子树、桃树、柿树都砍了，建了几个规整的花坛。随后的几年间，弟弟新栽了数量不等的果树，现已开始陆续挂果。在花坛里栽了红花檵木、石楠、黄杨、女贞等观赏树木，也栽种了茶花、海棠、紫薇、桂花、杜鹃等花卉树木。另外，还在菜圃的一隅种植了弥猴桃、葡萄、丝瓜等，为了让这些藤蔓植物更好地生长，弟弟用铝合金搭建了一个高大宽敞而又结实的棚架。从春季到夏季，再到秋季，老屋场院里的各种树木枝繁叶茂，各种花卉次第盛放，那种蓬勃的生命景象和奢华的色彩盛宴，让人感叹，让人流连！

菜圃里种满了各种应季的蔬菜，这也是弟弟的“杰作”。他每周双休日回老屋，按季节种下菜苗，浇水施肥，再等到下周回去，继续前期没有完成的活儿，摘下成熟的蔬菜带回黄石，分发给我们。遇到阳春三、四月，那些青菜疯长，根本来不及采摘，大多都老得不能食用，只得“望菜兴叹”了！从这角度来讲，弟弟种菜，颇有点“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意味了。

到了每年的七、八月份，天气炎热，日照时间长，水份蒸发快，菜圃里的蔬菜浇水问题就凸现出来了。文史科班的弟弟这时就展示了他那工科方面的才智。他从网上购来水管、水龙头，计时器等物品，自己设计，亲手制作，在整个场院里布下了自动喷灌系统，覆盖菜园、花坛和所有树木，实现了全天候自动定时浇水，干旱问题就迎刃而解。他还动手安装了可视监控系统，将监控APP发送到我们所有兄弟姊妹的手机上，让我们随时随地可以“看”到老屋，知晓情况。这一点让我那远在澳大利亚的妹妹“受益”最大，她经常通过手机看老屋，不时地将“看”到的影像截屏发到家庭群里，与大家共享。

受弟弟的影响，一度不想回老屋的我，近来重新审视了老屋在心中的定位，改变了一些看法，也渐渐地参与到老屋的修缮和维护事务中，回去的次数也增多了。比如，今年春节就是回老屋过的，过得很自在惬意。毕竟，我们都是在这里出生、长大，这里有着数不清的美好记忆，有着忘不了的根!

老屋，是执着的念想，是从幼年直至现在始终放置于心底的那一份烟火温馨的芬芳；是无论身处何地都不由自主地时时回想的那一幅自然安逸的影像；老屋，是情感的图腾，是对双亲大人绵绵不绝的永恒思念的归属地，是兄弟姐妹间日常聊天唠嗑时永远无法改变的主题；老屋，是心灵的憩息处，是历尽万水千山归来洗涤满襟风霜尘埃和清除满腹焦虑浮躁的静室，是尝遍世态炎凉之后治愈在纷扰世事里心灵所受创伤的疗养所。

我想，或许退休后，我就会回到老屋去居住生活，在红花绿树间徜徉休憩，在艳阳清风中劳作收获，在乡音乡情里家长里短，在老屋绵长的温情陪伴下，安静地享受生活的本源乐趣！

2021年3月8日

南佳，男，现居湖北黄石。六十年末生于耕读之家，脱离乡土不离书香。蒙文字眷顾，偶有拙作出现在网络平台和纸刊。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