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选萃】 白 默 | 逝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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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新干线

主编寄语

且读书，你就是活了两世；

且写作，你就是活了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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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白默，山西省垣曲县新城镇人，山西省稷山师范毕业，1994年6月——1999年3月在皋落初中任教，1999年3月——2013年12月垣曲县委政法委任职，2013年至今任县移民办信访科副科长、科长。喜好文学，作品散见于网络。

文学天地

                   

  乡愁

                      

       

白默

      

时光荏苒，眨眼之间，离开家乡已经三十年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家乡如今真是天翻地覆，非昔可比了。一条宽阔平坦的柏油路穿村而过，将过去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和县城连接起来。一天两班公交车正点发车。乡亲们往返县城如串门一般。原来回家一趟，七拐八绕，一路颠簸，得半把小时；现在出了城，只需十几分钟便进村了。

村子里，一座现代化的低碳循环经济园区拔地而起，平展展的柏油路纵横其间。那些和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乡亲们脱下了满是泥巴的粗布衣服，换上了整齐漂亮的工装，进厂当了工人。乡亲们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能在家门口上班挣钱，历史性的完成了从农村富余劳动力向工厂有偿劳动力的华丽转身。像这样堪称奇迹的故事在我的家乡真实地发生了。

园区所占的土地，政府每年以租金的形式向村里返还，家家户户都有收益。乡亲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只是前些年回村，还能看到大家聚在村口说说笑笑，见面也能聊上几句。现在回去，一般是看不见人的。但凡有劳动能力的，都进厂上班去了。再怎么不济，一天都有百儿八十的收入，一个月也有两三千元的进项。还不耽误自家地里的活，这账怎么算都划得来。有时站在村口看着空荡荡的巷子，不免生出几分惆怅。

实在无聊时，我会带着孩子们驱车沿着园内的柏油路闲逛。听不见机器的轰鸣，也看不见滚滚的浓烟。园区的决策者们在抓招商引资的同时，也把节能环保提上了重要议程。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人本理念体现在园区建设的全方面各环节。

人是最容易回忆的动物。儿时这里是村里的粮食主产区。一片洼地，方圆千亩，一年两料，旱涝保收，是乡亲们的心尖尖。麦子熟时，放眼望去，麦浪滚滚，一望无边。热风吹过，麦香和着土香，深吸一口，情不自禁醉上心头。

粮食是乡亲们的胆魄。丰收年景，你若去听，村民们言语之间充满了豪气。农村有句谚语，叫“女怕腊月，男怕六月”。农历六月，有收有种，加之频繁降雨，龙口夺食，那份紧张忙碌，没经历过的人是断难象形的。农村出来的人都知道过个夏天脱几层皮，真不是吹的。现在收麦基本上实现了机械化。但我小时候，还处于人力、畜力、机械力混合的时代，基本上还是以人力为主。记得到了上世纪末也就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才有了联合收割机，即使是日夜作业，后边也有一长串人排队，直到看见收割机开进自家地里，才算放心。王刚鸟开始叫的时候，父亲明显增加了去我家麦地的趟数。端午前后，父母在一块谈的最多的就是麦子收成，几时开镰。我那时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就是磨镰刀时发出的“哧哧”声。那意味着一场超体力劳动的开始。很快，父亲磨镰的“哧哧”声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父亲把一排镰刀从墙上取下来，用洗脸盆盛半盆水，把磨石放稳，撒上水，从左边取一把，仔细磨好，放在右边，再取一把，直到磨完。磨的时候，父亲不停地用他粗糙的大拇指在刀刃上试，一直磨到他认为满意为止。

夏收主要有十个环节，割麦，拉麦，摊场，翻场，碾场，起场，扬场，搭秸，晒场，归仓。现在一报道什么工作就说时间紧任务重，和小时候收麦比起来，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短短十天半个月时间，要把麦子从地里收到家里，和老天爷抢时间，几乎可以说一斤汗水一斤粮。偷懒一下，可能一场连阴雨就让麦子全发芽，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就没了。那真是一个火热的季节。全村出动，全家进地，全员参战。轻壮年奋战一线，赤膊上阵，挥汗如雨；年长的烧水送饭，年老体迈，义无反顾；年幼的突然省事，收起玩心，帮做家务。夏收是中国农民最彻底的自发动员，其显示的力量足以让任何艰难困苦俯首让路。

那时最羡慕家中有在外工作的人员的。提着礼物从村口昂首经过，那气场绝对赛过今天任何一位明星。还有亲戚多的，带着镰刀赶来支援，在那个人力为王的年代，能帮忙收麦子绝对称得上“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了。

我在家里排行最小。除了临时帮忙打打下手，主要任务是放家里那几头牛。一头毛色金黄油亮的大牤牛，一头如烟熏过的青灰色的母牛。父亲最喜爱的是大牤牛。犁地拉车不惜力气，喂啥吃啥，从不挑食。我们全家都打心底喜欢它。但这头牛最终却因为为了给我凑齐学费，被父亲牵到集上卖了。卖牛回来父亲的脸瘆的可怕，一连几天老是跟母亲念叨“大牤流了可多泪”，我理解父亲的心情，永远铭记父母恩重如山。赤日炎炎的夏日中午，父亲带着哥哥们几下地收麦，我和小伙伴们赶着牛到村口的山坡上去放。牛赶到坡上以后，我们就坐在树荫下看武侠言情小说，跳进小河里嬉水，爬到树上摘桑葚吃，染的两手都是黑。全然把牛儿忘得一干二净。等到忽然想起，急急去找，却已在人家庄稼地里吃了几个来回。眼尖的主人隔着老远声嘶力竭的像打雷一样吆喝。等我提心吊胆地回到家里，避过哥哥们幸灾乐祸的挤眉弄眼，准备接受父亲严厉的惩罚时，平时严肃的父亲却若无其事一字不提。父亲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姑姑长大，尝遍人生况味。他也许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往事，想到了大人的责罚对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但父亲却并没有逃避自己的责任。他会主动找到地的主人，声明秋后按实际亩产折价赔偿。但乡里乡亲的也就要个理，鲜有真让赔的。牛畜吃过的庄稼，只要一场雨，就能长起来，自然没有损失；如果没雨，都旱死了，更不提损失了。淳朴的乡风，是联系故乡与游子最难割舍的引线。

村子的东边有条沟，叫桐花沟。桐花学名叫紫藤花。因为修路，已经被填平。记忆中，桐花沟一到春天，仿佛一片绿云从沟底冉冉升起，爬满沟崖的藤蔓像被魔法棒点过一样，一夜之间长满了嫩绿叶子，把整条沟都染绿了。一周之后，开出粉紫色的花瓣，一抖撸一抖撸的，芳香四溢。桐花是乡亲们眼中的美味，含苞待放阶段是最佳采摘期。每每这时三三两两的大婶大妈挎着篮子，引着孩子，走进沟来，攀上藤架，一边轻舒玉臂，将一串一串的桐花捋进篮中，一边诉说着家长里短，趣闻轶事；孩子们则成群结队地钻进茂密的枝枝叶叶，打闹嬉戏，尽情玩乐，仿佛一群调皮的猴子，享受着只有农村孩子才有的无穷乐趣。桐花阴干以后吃着最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可以蒸着吃，包着吃。儿时的味道只能在梦中寻觅了。

家乡的一切都在嬗变。也许几年十几年之后，家乡就会成为一片工业园区。乡亲们也会化身成为市民，和我一样成为身处异乡的游子，而故乡将成为代代相传的故事，成为游子心中永远的乡愁。

（责任编辑  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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