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兵风采
文/元农
八一建军节前夕，元旦从师部文艺创作班重新回到二营六连，继续喂猪。
元旦有时候并不憨，也知道趁星期天到营部看看张营长。
不巧的是，张营长参加师里组织的批林批孔学习班了。
书记员正在做难，看见元旦来了，赶紧安排元旦用毛笔抄写感谢信，是慰问驻地大队、学校和厂矿的。
元旦也不推辞，拿过毛笔，便挥毫抄写起感谢信来。
惊讶得书记员、司机、通信员围拢上来，指指点点，都说毛笔字写得好。张股长风尘仆仆进了二营营部。在场者急忙原地立正，向首长致举目礼。张股长倒背双手，看看刚写的感谢信，又看看手握毛笔的元旦，问说：“这是你写的？”张股长对元旦说：“你留下，其他人出去，书记员也留下。”张股长对元旦说：“打背包，把所有东西都带上，跟我走！”书记员无奈，给元旦使个眼色：“快去打背包，跟张股长走吧。”元旦放下毛笔，戴上军帽，又拿起笔说道：“就剩两行就写好了。”张股长夺过元旦手中的毛笔，“快走，留给书记员写吧！”看着元旦瘦小的背影，张股长纳闷：“张瞎子呀张瞎子，你真瞎呀，弄个貌不惊人的小不点当宝贝！军人的风度很重要，特别是机关干部，仪表相貌占七分。这样的人进机关，可是拿不出手。这不会是张瞎子狸猫换太子，偷梁换柱了吧？”他想摸摸底细，转着弯问书记员：“他叫什么名字？”书记员鬼精，笑道：“张股长，你和营长商量好了，你来要谁呀？”张股长顿时脸若红布。他只知有其兵，不知兵其名。他不死心，又问道：“他当过广播员？”“我看见他用毛笔往猪圈上写标语，大字写得可真叫美啊。”张股长没澄住实底，决定把元旦带到司令部，试用一个月，如果不行，打回二营，不再重用！张股长坐在前座，元旦坐后排，身边放着背包，双手抱着网兜装着的脸盆和肥皂、牙刷、牙缸什么的，被车颠得叮叮当当乱叫唤。张股长说：“到了机关好好干，咱都是从二营出来的，遇上困难到军务股找我，知道我让你来机关干啥吗？”张股长说：“来司令部当文书，兼打字员，管机关档案。司令部有五个股：作训股、军务股、通信股、机要股、管理股，你归口管理股。”张股长介绍了这么多，这么重要，元旦并没记心里。他正想着打字机是咋用的，文件是咋印刷的。他对这些都是一窍不通。他担心自己难以胜任这项工作。紧张加压力，恶心加反胃。肚里的东西返到了喉咙眼儿，元旦又强忍着咽了下去。张股长说：“在机关工作要守口如瓶，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动的不要动，多请示、多汇报，不要自作主张。”元旦反胃受不了：“首长，还让我回连队喂猪吧，我守不住……”还好，元旦肥水不流外人田，肚里的敖糟全都吐在了洗脸盆里。他端着网兜里的搪瓷盆下了车，蹲在路边继续吐。排江倒海呕吐后，元旦脸色苍白，眼泪也流了出来。他看着张股长，吓得有点发抖。张股长心里打了退堂鼓。这样的熊兵咋能安排到机关当文书呀！原来的文书，父亲是军级干部，母亲在省交通厅当厅长，人家的儿子长得堂堂仪表人才。虽说作风纪律有点懒散，其母给团机关搞了一辆大轿车，谁能说这样的文书当不了干部呀。今天选这个文书，反差太大，让我咋把他带进机关呀。张股长本要下令小张把元旦送回二营的，又怕空手难见参谋长，只好说：“上车吧，再坚持一会儿，就进机关了。”司令部文书享受单间办公兼宿舍。处于保密需要，这里闲人免进。小张帮着元旦把行李拿进来，说了声：“我在房山头的小车班，咱是老乡，以后在一个食堂吃饭，天天见面的。”说完就慌慌张张走了。元旦把行李放进里间，立刻动手打扫卫生，整理内务，才看到打字室是两间套，外间办公，里间住宿。这里像战败逃跑遗落的机关，砖铺地上散落着各色的印刷纸，桌上的油印机敞着盖子，黑乎乎的，不知有多少天没有清洗了。一旁的打字机落满了灰尘，字盘上还有老鼠屎，和铅字一样大，一样的黑不溜秋的。这里的油墨气味倒让元旦闻了很舒服。有点墨汁里松香的气味，却又比它醇厚，淡淡的，不刺鼻。还有一种气味，元旦没闻过，说不出的好闻，后来元旦才知道这是改正液里的香蕉水，挥发出来的气味特别好闻。这时候，管理股郭股长、孙协理员、贺管理员、王司务长来了。全是生面孔，元旦一个也不认识，紧张得两手没处放，不停地往兜内摸东西。孙协理看出新来的新兵身上没装香烟，急忙掏出自己的烟盒让给元旦。孙协理说：“我是打字员出身，我教你，只要把字盘背会，知道备用字在哪，熟能生巧。”郭股长高叫一声：“立正！”向首长敬礼：“报告参谋长，文书到了，请您指示。”穆参谋长也没出声，看一眼元旦，深奥莫测的眼神便失去了光泽，他没有发表任何指示，转了一圈儿就和张股长走了。穆参谋长刚走出这间屋子，元旦心里还在咚咚地跳，这几个机关干部已经活跃如初了：“搞什么名堂？军阀习气还不改，欠批斗！”郭股长捣着参谋长的背影说。郭股长说：“不用面试，是人都比草头王面善。小元，参谋长可是暴君，他以后交办的事，你可要格外的小心。一着不慎，恶婆子就会拿把小媳妇！”孙协理也说：“大胆工作，有我们大家呢。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司务长，你以后参加炊事班的班务会，干完本职工作，可以到炊事班帮厨，和大家打成一片，就不孤单了。”司务长告诉元旦：“你先去司务处借点饭票。你的编制还在二营，等供给关系转过来，领了饭票再还上。”郭股长说：“走，吃了饭召开股务会，炊事班、小车班、公务班全部参加。司务长安排一下，搞一个文书上任的欢迎会。咱几个都参加，布置下一步的工作。”穆参谋长和张股长出了打字室，没走几步远，猛转身问张股长：“你没搞错吧？张瞎子真是瞎鳖！这就是他看中的秀才？”“黄鼠狼播兔娃儿，一窝不胜（剩）一窝。老文书除了作风散漫，长得一表人才，再看看这位，豆芽菜呀！”参谋长说：“算了，既然来了，那就试试看，但愿他是个怪才。”
作者简介：柴振宽，笔名元农，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回郭镇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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