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散文)
惊蛰过了。春回大地驶过了三站,下一站就是春分。
我穿过闹市,爬上一座山,想着去看看春天的树。南酸枣刚刚醒来,我仰着头,高枝伸于苍穹,有细细的新芽,不易察觉。枫树已完全褪去那身艳丽色彩,树冠是浓密的新叶,细叶要经过整整一个夏季才能丰满起来。现在新叶只是小小一片,小巧精致,衬在高空的剪影极像展翅奋飞的小鸟,向着深远的蓝天飞翔,它们是一群飞往季节深处的精灵吗?在浓密的新叶中仍见几颗枫果挂着,经过冬季,大都归隐大地,留待树上的几个醒目,显然不合时宜,很像几个混在少男少女中的糟老头子。嘿!我对着它们喊话,真是糟老头子,还赖在树上。檫树,这种落叶乔木是把自己在每一个季节都做得干干脆脆的,每一片老叶都已落尽,是在秋风瑟瑟里还是在冬日冷峻里脱尽一身旧装,我不知道,现在完全是满树细细的新叶装扮。春日檫树的身影让人想到“欣欣向荣”“兴高采烈”这样的文辞,以及生命纯粹的美丽。泡桐却是另一个样,同样是落叶乔木,虽然有的枝头有着细细的新叶,但有的枝头仍是铁画干枝举在空中,没有一片新叶。檫树是身体的不协调,还是因故阻塞不畅呢?香樟显然有些不一样,我在刚进山的地方,看到站在那里的几棵虽然枝头顶着新生的叶,但旧叶仍是满满的,可是在山洼里看到的香樟却是把旧叶脱得干干净净的了,一树如婴儿粉嫩肉色的新叶像火把一样举着在远处。它们真的燃烧起来了,亮堂光耀让远处山坡暗淡无光。而南酸枣待在山洼的伙计背阳的一面披着厚厚的绿苔,不动声色地透露着某些信息。同样是常绿乔木的大叶山矾,举着黑褐色的老枝,对于春天已在大地驶过的长长距离一点不知,它们的迟钝、迟疑,一片新叶也没有。同样的是杜英,一树老旧老套的旧叶中竟然还藏着冬天染红的几片。红于血,不能不让人联想起鲜活生命中流动的血浆。还有椤木石楠、甜槠等等,是没有接到春之讯,还是要到春深时节才能复苏呢?它们依旧是去年的旧装,一点新意也没有,是不是还有着满肚子的旧事旧念沉醉过去?
当然除了高大的乔木,那些见缝插针的灌木们,都在枝头举着新生的嫩叶。几片嫩叶还没有打开,远远看去成为诱人的花朵。它们是新的年头植物们的崭新作品,有着花的喜庆,花的容颜,花的热烈,花的芳香,它们是春天贴心贴肺的粉丝,跟着春的脚步使劲的唱呀跳呀,还不尽兴,还不够哎,要哑着嗓子叫呀喊的。于是真有花开着的了,它们在高大乔木下做着真实的自己,虽然春日的阳光有时候不能抵达,有时仅仅是高大乔木斜身侧影才能得些春晖的碎片,可是有着满心的喜悦,而且喜形于色哩。这些最底层的家伙!
桃树小小的花蕾已是满枝头,它们是在等待着春天的另外的通知吗,是不是要同其他的同在春天开放的花儿一起热烈的开放呢。是的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你看,热闹、喜庆,多好!还有在山脚下水洼边的垂柳,每一丝柳条缀满生动的新叶,在春风里摆呀摇的,有如少女迎着风飘拂的秀发,摇曳出万种风情千般娇媚。
我重新穿过闹市回去,步子有些轻捷,感觉自己身上有的枝头已有些新芽,我是不是会在这个春天涅磐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