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露的紫茉莉

小区的铁栅栏旁边，零星散散地开着些紫茉莉，上下班路过时，总是早晚时节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带着些晨曦的露水，傍晚的湿气，娇艳欲滴，颤颤地，在心头！

夕阳西下，炊烟初起时，紫茉莉开得正艳丽。一天的喧嚣结束时，它以最妩媚动人的姿态，迎着夕阳与晨曦，独独不与太阳斗艳。

一株株开得正艳的紫茉莉，一下子就将思绪拉回了过往。那时候，是年少不识愁怨的年纪，喜欢将紫茉莉的的花朵连根摘下，再剥去外面的叶，就会看见一个绿色的小球，把它使劲一拉，就会拉出一根由白变紫红的丝来，然后把那个小球球塞到耳朵里，垂下来的紫茉莉，就是一个小小的小喇叭，在耳朵边上，艳艳夺目。那种欢喜与纯粹，是成年之后想起时的无比倾慕，原来人生还曾走过那样明艳的日子。

爱美之心，时时于心，也只有在遇见一株喜欢的花时更甚。花事，常常会让人陶醉。揉了那最鲜艳的花，用那红里透紫的水使劲地往指甲上回来蹭，希望把指甲染成美艳的红色。只是那红，却常常会将指甲俩侧的肉染红，指甲上依稀留些淡淡的印迹，但就是那一抹淡淡的印迹，也让素朴的日子，有了别样的动人之处。

也有玩得过火的时候，把那球球塞进鼻孔里，觉得花从鼻孔里开出来了，该多好玩呀，然而乐极会生悲，一个不小心，那细细的丝断了，球球塞在鼻孔里出不来，出不了气，瞬间就要憋死，急急找医生，医生也束手无策，夹没法夹，取没法取，也忘记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只记得那个黑黑的球球整出来时，所有的人总算长出一口气，有惊无险，是日后想起紫茉莉时的感觉。

成年之后，再去买耳环、甲油，总还是会想起儿时的那些记忆，耳环喜欢那种掉了坠的，紫茉莉花一般开的样子，环佩叮当，步步摇落中，有紫茉莉迎风的感觉。再漂亮鲜艳闪亮的甲油，好像也缺了记忆中那种被原生态的纯粹的美打动时，心水波潋滟的感觉。

对紫茉莉的喜欢，与日俱增。每每想起紫茉莉又名胭脂花时，觉得那种野性、质朴里，有种浓酽的美，总在风间舒展，在露中娇柔，美不胜收，承载了记忆里最美的记忆。

如元稹诗云：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漫篸绿丝丛。须臾日射胭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胭脂洇水里，是记忆里，一圈又一圈荡开的美，艳，柔，暖，香。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最美的时光总是匆匆，最爱的人乍聚即散。生的阴霾笼罩，忧虑与惊恐叠加的时候，带孩子出去玩，想留住生命中关于爱的一些记忆，但是沉重，仿佛让一切，都如同蘸了水的海绵，浮不动，只沉了又沉，坠了又坠。可是那个露重风清的早晨，于那个静谧的山间下，两个人拉着孩子的手，一左一右，说了很多关于爱与嘱咐的话，看着那不谙人事的孩子频频点头，两个耳朵上别写坠坠的紫茉莉，频频点头，盈盈含笑，可是大人的泪，早已如注。笑说“星光灿烂的猪八戒”！可是那笑容，着实美丽，与盛开的紫茉莉，相映成趣，是那个清晨最美的景，是记忆深处最完整的我们仨。叹而今，天涯远，海角长，最爱的人，七零八落，只有自己，在记忆里，衔着些关于爱与美的边边角角，暗自成殇，又心怀感激，至少，记忆深处，还有一抹关于爱的温情与记忆，我们，在一起，共度美好的紫茉莉时光，花含露，人含笑，亦含泪！

汪曾祺在小说中写紫茉莉：“浓绿的多得不得了的绿叶了，殷虹的，胭脂一样的，多得不得了的红花，在浓绿浓绿的叶子和乱乱纷纷的红花面前，坐着一个做针线的王玉英”。每每想起那些文字，想起那个“坐着”，就有记忆，一动不动地扎根心头，想起那些往事，往日……

运命乖张，时光不语，“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飘零久，渐渐都忘记了关于温情与美好的感觉，但是紫茉莉的记忆，从未消失。

随手，拍几张关于紫茉莉的照片，寄天涯遥远，寄海角远，寄我，对你们的惦念与祝福。也记住关于人间最美的那株，紫茉莉，含露含笑的紫茉莉。

袅袅炊烟，绵绵记忆，不老的时光里，有一株紫茉莉，含露，含笑，含泪，幽居心头，爱，就未曾远离！

2020.9.8晚     郭江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