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的年轻人(小小说)
几年前,我在省城一家电梯安装维修公司打工。每天穿梭于城中的大街小巷,小区楼层。碌碌为面包打拼。
一个深秋的傍晚,由于赶工,很晚才走出那个小区的大门,放眼街市,已是华灯初上。瑟瑟的寒风使我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几分钟的焦急等待后,终于登上了那路穿越大半个城市的末班公交车。隔着车窗,外面的街市依旧喧嚣热闹,五彩纷呈,满大街的俊男靓女不时从窗外闪过,饥肠辘辘的我们已无暇浏览这繁华街景,只盼着能早点回到租住地,吃碗热饭,以安慰那早已咕咕抗议的肚皮。
随着街旁的高楼纷纷向后倒影,公交车在车流中走走停停,一路向前,一天的辛勤劳作使我们都有点疲惫。靠着车窗,随着车辆的摇曳,都有点昏昏欲睡,和着不时的刹车起步而前倒后仰,瞬间清醒后,不争气的眼皮又合拢到了一起。突然一个急刹车,我的头又一次重重地磕在车窗上,揉着生疼的脑袋,刚才的睡意一下子被抛到九宵云外,睁开眼一看,公交车又停靠在一个站台,随着前车门开启,陆续上来了四五位乘客。
由于是末班车,车上的乘客并不多。深秋的省城,已寒意逼人,借着车内昏暗的灯光,其中一位年轻小伙,引起了我的注意: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得体地套在瘦弱的身上,雪白的衬衣无一丝褶皱,领口的腥红的领带,很是耀眼,油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用俺农村人的形容,真真能滑倒蝇子绊倒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数不清旋了几圈波纹,肩上的挎包,随着脚步移动,在膝盖左右来回摆动。在这个已经接近零度的深秋,小伙的装束,有点鹤立群鸡的感觉。
正在我疑惑之时,小伙已径直走到我前边的空位坐下,公交车又徐徐前行。小伙从容地从挎包内掏出了手机,手机后盖那大大苹果图形当今地球人都认识,随着公交车像醉汉一样左冲右突,“嘟嘟”的铃声一直在不间断地响起。在接过一个电话后,小伙把嘴凑到手机上,压低了声音对着手机说:
“……老板说啦,三个月实习结束,每月给开两千三百元的月薪……”虽然声音很低,但坐在后座的我听得还是很清楚。我心生感叹,现在的大学生真的也很不容易。随着小伙不间断的聊天,公交车离我去的目的地越来越近,这时,又一个电话铃声响起,小伙拿起手机,声音似乎高了八度,那声音足以让整个寂静的车厢听到:“……好的,好的,明天晚上我请你,在xx咖啡厅见,说好啦,明晚八点,和你室友一块来,……么么哒……”接着,又是一连串肉麻的情话。
凭我对这座省城的多年的深度了解,xx咖啡厅是一家很高档的场所,但一杯咖啡多少钱,我却不得而知。 公交车终于在我租住的城中村旁停了,我和工友下了车,小伙也赶巧下了车。呼呼的寒风使我不由自主地把上衣的拉链拉了拉。在这个以上班族和农民工居多的城中村,小伙的派头是那么的惹眼。
回到出租屋内,我和工友三人经过简单的洗嗽,来到巷内不远的一个小饭馆,一人点了一碗扯面,一个拼盘凉菜,一瓶劣质白酒,以犒劳一天辛苦的自己。在等待上饭的空隙,好想过一下公交车上一个多小时克制的烟瘾,一摸口袋,只剩下两根烟了,丟给俩个工友后,我出了饭馆,走向旁边的小卖部。
就在那个小卖部,我赶巧又遇到公交车上那小伙,只见柜台上摆放着几包方便面,准备付钱。我也顺势让老板取了一盒五块五的“猴王”香烟,小伙抬头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准备付钱的手又指着橱柜,让老板取了一盒“芙蓉王”香烟,拙笨地打开包装,抽出一枝“芙蓉王”香烟,“嘭”地打燃了打火机,狠狠地吸了一口,一下子呛出眼泪,看着那蹩脚的姿势和滑稽的动作,我強抿着嘴巴没有笑出声。店内的老板斜视了一眼,嘴角抽的有点夸张。
回到小饭馆,我向工友学说了刚才的经过。三十多岁的工友小王愤然说“装,装,真能装……”另一个工友挤兑着小王:“谁还没有年轻过,何况人家还是个大学生,未来不可限量,比我们农民工強多少个来回……”是呀,谁还没有年轻过。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起来。
吃罢饭,我们走出了小饭馆,巷道内的各色人群摩肩接踵,把这个熙熙攘攘小巷喧染得热闹纷繁。想起刚才那个年青人,有种说不出的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啦,真让人看不懂。
西域孤狼:陕西丹凤人,70后,网络写手。先现外出打工,以诗装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