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关于木垒,关于书院/马振国

关于木垒,关于书院

作者/马振国

新疆有个大作家叫刘亮程,据介绍,他曾获得“鲁迅文学奖”、“百花文学奖”,还有中国作家协会委员、新疆作家协会副主席等头衔,他的作品曾被收入中学、大学语文教材等等。在新疆可算一个名人,我和他曾有过一次交往。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那时,我还在桥子小学当老师。一天,忽然从校门外进来几个人,说是找我。我一看,原来是奇台县的几名作家,有潘生栋、魏大林,还有一个全国有名的画家,叫张永和,张永和是奇台人,原在昌吉歌舞团做舞台设计,后来成名后,移居北京。他画的一幅画叫《做驴》,曾获得意大利的什么国际金奖。这几个人我都认识,原来他们找我是想叫我带路,他们要去北沙窝考察一下丝绸古道。同来的还有一个个子不高,留着齐耳长发的中年男子。他们介绍说:这是一名大作家,叫刘亮程,主要是他去考察,他们是陪他而来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他这个作家有多大,只见他不苟言笑,说话低声细语,好象没精神似的。

时近中午,我向校长请了假,带他们回到家里,叫妻子做了一顿拉条子。在等待吃饭的时候,这几个人高谈阔论,交谈甚欢,我注意到:刘亮程说话不多,别人说他只是静静地听,偶尔插上几句,显得很低调,吃饭的时候,别人都在桌子上吃,他说屋里热,端着碗蹲在院子里吃,我想:这人怎么跟我们乡下人一样。后来我才知道,他确实是个乡下人,家住沙湾县一个叫黄沙梁的小村子里,原来是乡镇农机站的职工,后来因写作出了名,才离开沙湾县,做了专职作家。

吃过午饭,他们急着要进沙窝,他们开的是小车,我说这种车沙窝里不行,得找个畜力车,刘亮程掏了五十块钱,雇了一辆骡子车,拉着我们五个人进了沙窝。

当时正是八月份的天气,骄阳如火,晒得人脸上火辣辣的,他们听说沙窝中有个叫臭水井子的地方,说想去那里看看,结果一个骡子拉的车,坐了五个人,上了几个大坡就拉不动了。人都只好下了车,步行前往,走了一截,他们也走不动了,把带的水也都喝光了,有些精疲力尽了。怎么办?只好打道回府了,臭水井子也没看上。回来时,路过一片水湖滩,水有半尺深,骡子车"吭"在水里,怎么也拉不出来,别人都怕水,不敢下车,而刘亮程却一蹦子跳下车,连鞋下到水里,帮助推车,车推出去后,他坐在路边,脱下黄翻毛皮鞋刮泥巴,我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傻,明明有水,他却偏往水里跳。

过了几年,他经常到奇台来,有一次他在电视台大厅里举办文学讲座,我也参加了,他也认得我。在强烈的聚光灯照射下,他显得一点也不紧张,不拿讲稿,侃侃而谈,一改当时沉黙寡言的形象,使人敬佩,我想,这就是“大智若愚”吧。

后来他在木垒菜籽沟,买下了一所废弃的学校,办了个文学书院,而他举家搬到这里,躲进深山沟里搞文学创作,当起了“隐士”,这可真是一大奇闻。

我久闻他的这一壮举,只是无缘亲往观瞻,七月十九日,我女儿开车来到奇台,说要陪同她的一个朋友去木垒转转,要去木垒书院,问我去不去,我想正好可以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书院,顺便会会这位高人。

汽车出了奇台,进入木垒,驶进一条山沟,道路弯弯曲曲,这就是菜籽沟,两面山坡上的庄稼因雨水不济,大部分还没抽穗就干枯了。都说奇台今年雨大,“牛马年,广种田”,上山戈壁的庄稼成下了,怎么木垒还是这样干旱,这农民一年的收成又打水漂了,做农民可真难啊!新疆的干旱问题越来越严重,简直成了十年九旱,听说国家要从喜马拉雅山修一条红旗河,把雅鲁藏布江的水引到新疆,彻底解决新疆的干旱问题,不知这一伟大的工程何日才能实现,给我们新疆人民带来福音呢。

到了木垒书院,只见大门紧锁,院子里养着几条狗,一个妙龄女子,抱着一个小孩,出来给我们开了锁。院里有两栋房子,可能是原先的教室,现在里面住着人。女子介绍说:刘老师没在,出去讲学去了,并说,隔壁有个“国学讲堂”,可以去参观。于是我们来到隔壁,这是一座新建的建筑物,在农村也算气魄,有五六个展厅,里面展出各个名家的字画,还有各类文学书籍,其中有刘亮程写的几本书,都签了名,摆在那里出售,有几个来参观的人各买了几本。

旁边是一个餐厅,还有旅馆,工作人员介绍说,这都是当地政府修建的,原来当地借刘亮程的名气,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旅游胜地,很多文学爱好者慕名而来,每天都有几十人前来参观学习,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地方的收入,拉动了地方经济的发展。

参观完国学讲堂后,听说刘亮程回来了,我们又回到刚才的院子里,那女青年说:刘老师刚回来,已经休息下了。我说你能不能通报一下,就说有个相识的人来看他,能不能接待一下。那女子说:老师刚休息下,我不便打搅,要不你们自已联系吧。我迟疑了半天,心想我仅仅是为他带了一次路,他在我家吃了一顿饭而已,他现在是全国知名的大作家了,而自已则是一个无名之辈,也许他早就把我忘了,看那个志愿者那一脸虔诚的神色,也感到他现在的地位非同一般,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跳进水中推车的人了。为了不使自已处于尴尬的境地,我还是知趣一点吧,于是便轻轻地退了出来。这才是:差池不相见,殷勤空仰止。

令人不解的是:这里有四个志愿者,都是从外地千里迢迢而来的。那个抱小孩的女子,年纪在十七、八岁模样,她抱的孩子,原来是刘亮程的外孙子,小孩象个小猴子一样紧紧抱住她的脖子,依偎在她的怀里,十分亲热。那女子说:她是从山西过来的,在这里做志愿者已有好长时间了。从那个小孩依恋她的程度上就可看出她来的时间不短了。还有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孩子,头发很长,不修边幅,穿着十分随意,穿一条短裤,屁股上还开了个三角口子,皮肉都露出来了。一问,原来他是从阿克苏过来旅游的,住在书院,那样的装扮,他是有意而为之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费解。人说“无利不起早”,想他们从千里之外来到这深山沟里,又不挣一分钱,这是何苦呢?我女儿的那个朋友,也留下来了,说要在书院住几天静静心,读读书,现在的社会上有些现象,确实是叫我们这些常人难以理解的。

下午我们又去了马圈湾、音乐公路,马圈湾之所以叫马圈湾,原来是清朝时政府养军马的地方,而所谓的音乐公路,只是一小段柏油路,车行上去,发出一阵低沉的音乐声,也听不出来是什么歌曲。女儿说,她两年前来过这里,那时音乐声很清楚,现在也许是碾压久了,音乐已失去了本色,变得模糊不清了。真是耳闻不如眼见,但上山的汽车,还是络绎不绝,接踵而来。

在高山草甸上,有一座用木头搭建的两层观景台,登上台顶,只见远处黑沉沉的森林,衬托着蓝天白云,近处温柔的草甸,黄绿相间,尽收眼底,漂渺如画,附近的草地上,一群男女放着音乐,在翩翩起舞,美景加上这欢乐的人群,真是一幅天人合一,盛世欢歌的景象。

下山的时候,走的是单行道,迎面不见一辆车,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时也没觉得有多高,但下山尽是大陡坡,好多拐弯处都很险要,上来时,听说这里山路很险要,前些天还发生过一次车祸,压死过一个人。女儿全神贯注的驾驶着汽车,不敢有一丝怠慢,我们坐在车里都揑着一把汗,沿路都有标识,提醒驾驶员走一段路就要停下使刹车冷却一下,以防温度过高而出意外。在一处拐弯处,搭着一顶帐篷,站着四五个人,路上横着一段栏杆,不许过。我以为又是什么单位设的检查站,或是收什么“买路钱”呢。但停下后,见是几个穿迷彩服的哈族同志,他们是当地政府派在这里的公务员,旁边放着几个大水桶,叫驾驶员把水浇在刹车上冷却,以防止过热而出事故,而且也不收费,这真是叫人暖心的一幕,也感谢当地政府想的真周到。我们遵嘱将水浇在刹车上,果然刹车都烧红了,水浇上去冒出一股白烟,发出“丝拉拉”的响声。几个哈族同志都很健谈,过路的人都伸出大姆指,感谢他们这无私的帮助,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世上还是好人多。

下山后,汽车一路欢歌,平安抵达家中,一日的行程,有回忆,有遗憾,有欢乐,有感动,也许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2021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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