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加二等于五
这是一所寄宿学校，周围密布着高压线，在阳光下反射出银色的涟漪。
开学的第一节课上，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穿着衬衫的老师在黑板上写下，2+2=5，老师摘下口罩，顶着土壤板结的面孔问学生，大家知道二加二等于多少吗。一些同学下意识地说四，一些则默不作声，另一些来回看着黑板、老师与同学。老师说，啊，你们小时候没学过数学吗，你们难道不知道二加二等于五吗，你们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现在我再问你们一遍二加二等于几。大多数人都说五。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坚持说四。老师指着那个坐在中间的学生说，你说是四吗。学生点点头。老师一挥手，外面冲进来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卫，他们用枪指着学生，学生吓得脸色铁青，老师将手划下去，撞开无数空气。砰地一枪，大家都听到了猛烈的枪声，墙壁也听到了猛烈的枪声。枪声回荡了整整一节课，事后同学们这样说。鲜血壮烈地喷涌。喷到墙上、地板上、书上和学生们的脸上，学生们还看到其中一滴血飞溅到天花板的一角。
老师又问，二加二等于几。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等于四。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警卫将被打死的学生拖了出去，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老师看着一脸惊恐的学生们说，这个同学的下场告诉我们什么呢，告诉我们服从就是美德。不听话就要受到严重的惩罚，大家的命只有一条，谁不想要谁就和我说。好，我们继续上课。
老师说，你们谁知道我是教什么的吗。猜对了有奖励。一个说数学，老师摇摇头，一个说历史，老师又摇摇头，一个说体育，老师说真想把你们都打死。他边说边用手指比划出一个举枪射杀的动作。一些学生的脸被吓得煞白。老师又说，谅你们也猜不到，我教的是，咳咳，我教的是兽医。如果大家的宠物有什么毛病都可以来找我。我随时随地恭候你们。
下课后老师就向几个女生要了联系方式，他邪笑着说，有时间请你们喝茶。当夜就有一个女生跳了楼，是从五楼跳下来的。紫红的血迹与摊平如煎饼的身体让大家都为之惊愕。有人说在夜里听到她拼命反抗拼命嚎叫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男子的声音。
在课堂上，老师大讲特讲禽兽的诸种疾病。其中一种就叫狂犬病。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只狗。他用一根长得可以探到教室最后面的教鞭指着那只狗说，这是什么。大家都低声说狗。老师说，这不是狗，这是够。够你们知道吗，就是够不够的够。大家看这只够是不是很可爱呢。就像你们一样可爱。但其实它比你们更可爱，因为你们的耳朵都长在两边，而够的耳朵呢，够的耳朵长在头上，一摇就像两只花花一样，还会垂下来。可是它就得了狂犬病。当它得了这个病，它的头脑就陷到狂热中去，它见到什么就咬什么。咬谁谁就要死，因此有人称它为上帝的攻击……
在夜晚时分，人们往往可以看到办公室里窗帘里形影幢幢，如果有一个贼贴在并没有关严的窗子上听，他会听到一些快乐或难受的呻吟声，一个男的说，这就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了吗。另一个青涩的女子声音说，知道了，老师。
一天老师穿着沾血的衣裳出现在讲台上。今天刚给一个学生放了血，学生的脑袋不大清醒，需要放很多的血。大家互相看着周围，一个座位是空的。大家都注意到，临近座位的同学的手在瑟瑟发抖，像是一张被风吹乱的纸张。老师喝令，抖什么抖，都是一群废物。昨天让大家生吃的猫肉大家都吃了吗。大家说吃了。
昨天老师带给大家二十几只死猫，要求学生明天吃光，而且不能做熟，只能生吃，说这是今天的作业，如果有谁完不成作业，就要他好看。下课时候，有人对着死猫大声地呕吐，有人尝试着啃了一口，嘴上沾了带血的猫毛。我们必须吃完这些猫，不然老师会杀了我们的。一个说法不责众，如果我们都不吃老师也会无可奈何的。一个摇摇头说我们的老师什么事做不出来呢。如果我们都不写他就会把我们全部杀死，就像将一窝蚂蚁统统杀死一样。我从老师的眼里看出了杀气，你们知道吗，如果一个人杀过一个人，那么他就会杀第二个人，他就会杀人成瘾，从而杀越来越多的人。我们谁也逃不掉的。大家只好忍着恶心吞吃生猫。
老师又喝道，我怎么听说你们有人没有吃，还有人做熟了才吃呢。你以为我不在你们身边就不知道了是吗。大家面面相觑，知道有人告发了他们。那些违背老师语言的人吓得面如土色。老师又一挥手，几个警卫将五六个学生带走。老师哈哈大笑着说，你们会知道他们将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的。这就是不完成作业的后果，这是你们自找的。
终于捱到下课，他们战战兢兢地走出去，想要看看那几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同学所受的惩罚。老师笑着对他们说，我带你们去看吧。从教室出去，走过一条甬道，再走过一座桥，就是操场了。只见操场上安置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六个没有完成作业的学生，周围跳动着四五只斑斓的猛虎，老虎啸叫着，震得旁边的树叶瑟瑟发抖。被关在笼子里的同学吓得面无人色，脸上出现莫名颜色的惊慌与怖惧。后来有的同学说那是完全的黑色，有的则说是完全的紫色，还有的竟然说他们的脸上冒出了青色的烟雾。一个同学已经晕厥过去。随着老师与学生的到来，笼子被人从远处用钩子缓缓地拉开，接下来出现的一幕让所有人的眼睛都饱饮了血腥与残虐，并成为他们日后梦中无法驱散的鲜红阴影。老虎猛烈地扑进去，将缩在里面的学生扑倒在地，用爪子在他们身上留下鲜红的烙印。学生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很快他们的脖子被咬断，血丝缠绕在老虎的嘴角，学生失去了喊叫、呼吸与意识，成为一片模糊的血肉。其他站在桥上的学生发出了一声声骇叫。然而在那一刹，他们的叫声戛然而止。他们看到两条没有上肢的腿在急速地狂奔。一只老虎在后面追赶，却怎么也赶不上。那两条腿跑啊跳啊，一跃跃出高高的高压线，跳到校外。老师指着两只腿对警卫说，快追啊，还站着干什么。
回来后，学生们缩在教室里一动不动，几个同学的头上已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有的摊在椅子上，就像一滩烂泥。老师走进来问大家，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大家不答话。老师说没听到我的问题吗。你们也想去喂老虎吗。学生们勉强说开心。开心就好，老师说，我还会创造出更多的方法的，哈哈哈。
这天中午，学生们走出宿舍去上课。路上要经过操场，却见操场里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学生们纷纷回头看，只见一座二层楼的楼顶上站立着两个拿着机关枪的人，他们在向天空发射子弹。接着枪口朝向了地面，学生们纷纷逃跑，子弹呼啸着穿过人群。有的中弹倒在地上，整个操场成为尸体的海洋与行刑的疆场。
终于过了桥，跑到教室里，只见老师对一个早去的学生说，你的问题不在于其它，而在于来得太早了。你应该像他们一样晚点来。你是为了炫耀自己可以起得很早嘛，或者你是在宣布他们来得晚。为了惩罚你，我决定罚你从七楼往下跳。那个学生听到这个判决之后，心里咯噔一声。他深深低下了头。立即执行。老师又说。两个警卫走过来，挟持着那个学生往七楼走。学生的腿软得如同鼻涕，由警卫拖着，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高楼。他的身体在剧烈地哆嗦，心肺也在大幅地震颤。他还没有站稳，就被两双手推了下去。他似乎发出了喊声，但由于降落太快而不被人听到。
夜晚，有两个学生想要从墙上跳出去，但刚到墙角，就被警犬发觉，警犬大叫，拿着棍棒的警卫走过来，他们的皮靴在地上砸出咯咯噔噔的声响。你们想干吗。学生连忙说解手。警卫说，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我们都会通知你们的老师。你们违反规定这么晚出来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两人回宿舍忐忑地过了一晚。天还没亮他们就被叫到办公室里。当他们走近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他们在门口站了不到两秒，忽然一支硬弩呼啸而至，将两人攒在一起。老师拍着手走进来说，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机关。
没过几天就有几个学生承受不了无边的恐惧而发疯。老师说，留着他们吧，不仅社会里需要疯子，我们学校里也需要。我们要让他们成为我们生活的调剂。就像菜里的盐。于是疯掉的学生时常游荡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当学生们在教室里上课时，如果将头歪向窗户，就会发现他们的头像是粘在玻璃上一样紧紧贴着窗户。他们痴狂的眼神让人感到彻骨的害怕，就像梅花经历了极寒的冬天。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在上课时候推门走进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学生的身后，当学生突然察觉的时候，往往会惊出一声冷汗。
于是老师又想出一个新的惩罚方法，让犯了错误的学生和几个疯子住在一起，直到那个本来正常的学生也疯了。老师说，你们想要和他们一样疯吗，像他们一样疯得吃狗屎吗，如果你们想，我就成全你们。
过了两个月，几个女生的肚子隆起了，为了掩盖臃肿的体型，她们换上宽大的衣服，但依然遮掩不了那种膨胀与肥大。老师对她们表现出了罕见的体贴与温柔。他摸着她们的肚子说，每个人都会膨胀，这是不足为奇的。这几个月里，你们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最后结晶成爱的果实，延续我们的传奇。
老师正讲着课，忽然把书丢在地上，说，今天天气很好，我们一起去玩吧。学生们慑于威势不敢行动。老师说我数三个数，如果谁还没有走出去我就惩罚他。三二一，最后一个同学只剩半条腿还在班里。老师抓住了他，问，说吧，你喜欢什么样的惩罚。学生说，老师，我的大半个身子已经出去了。老师说，好吧，你的这半条腿想要什么惩罚。学生支吾着说不出话。老师说，这样吧，把你的腿放在夹子里夹一下吧。上夹子，两个警卫提着一个巨大的铁制夹子走过来，将学生的腿放在夹子内，一齐用力，只听咯嚓一声，学生的腿被夹断了。血迅速地洇出来。学生痛得嘴唇发紫，晕厥过去。
一个女生提前两个月分娩了，是老师为她接的生。但她生出来的是两条腿，是没有身子的两条腿。老师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腿扔到垃圾桶里。老师刚走出两步远，就听到垃圾桶里发出哗啦的声音，两只腿撞开桶盖，从桶里跳了出来，老师要去追，但两只腿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老师叫来警卫，上次那两只腿你们追上了吗，警卫说我们用枪击中了它，然后将它焚烧了。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学校大门被警察撞开的时候，老师正躺在一个女生的床上酣眠。雪亮的手铐在两只腿的带领下成功地找到了老师的手臂。老师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他枯瘦如鸟的身体就被警察推到了警车上。一个警察说，这么瘦弱的身体一定是做多了吧。
学生们欢呼的声音贯到了云霄上，水汽也为之升腾为云朵，风一吹，就落下了甘美的霖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