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老子》明太祖注第五十三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唯施是畏。大道甚夷,而民好径。
行大道也不能有心或用心,凡有心或用心,就是不自然,不自然,就不符合道的精神。所以老子明言不可介然有知以知大道。了悟大道,本身也是知,但不可以知的态度把握大道。神与道通,而不以为高人之知,反而是大智若愚,广德若不足。这都是介然有知的反面。凡有介然之心的知,都不是高明的知,而是低层次的知。有介然之心,是有欲的表现。人无欲望,则虽知大道,而不介然示己有知。俗话说,满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亦有此义。
明太祖注:谓大道之幽微,以为比云。老子曰,如我者,使知大道真实处,但得一毫发大,吾行道焉。然犹有畏之,所以畏之者何?虑恐不精故也。又如有路甚平且大,旁无荆棘,而人不由此而,却乃直趋微径。其微径也,旁多荆棘,虎狼伏焉,而人不畏而往游。凡过者或得身安,乃侥悻耳。愚哉!此即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是也。
奢与泰,都是过分过度。过分过度,则与道的自然无为精神相违背,所以要去掉之。介然辩物,是小知小辩,往往使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大道深藏于具体事物与具体知识之后,只知小知小辨,则不知探求其后的大道大知。具体事物的小知小辨,容易着手进行,尤如微径小路,引人误入而不知自返。一旦踏上康庄之大道,则一切小知小辨微径小路,都不屑一顾。这正是老子著书立说的苦心所在。
道不是具体的知,所以不能教授与学习,只能体会与自悟。既悟之后,又不用于小事小物,而只解决人生的大问题。从功利方面看,这种大道,不会如专门的技术一样,能为人带来具体可见的物质利益,但它指导人生的目标,提高人生的层次,纯化人的生命与精神,这就是庄子所说的无用之用。
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彩,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谓盗夸,非道也哉!
唐玄宗罗列了种种不合自然的帝王行为,这都是有为的具体表现。老子所反对的有为,就是这些多余的活动。除此之外,则不算是有为,而是治理一个国家必须为的。由此更可证明,老子的无为有为思想是什么含意。这些有为,从根源上说,都出自帝王的贪欲,所以唐玄宗强调绝欲,也是有其政治意义的。
尚贤使能,是儒家最重要的政治观点之一,而道家则大力反对之。这中间的差别,实有重大意义,必须辨明。儒家的尚贤使能,是对现实政治中屑小当道的一种补救,比之屑小当道,当然是尚贤使能更好一些。道家的反对尚贤使能,则是针对尚贤使能所引起的弊病而言,即现实中确有不少人以虚假的贤能之名,欺世盗名,而使政治更坏。若实际中的尚贤使能没有那么多的弊病,道家也不会反对尚贤使能。所以,道家反对尚贤使能,实质上是反对人性中的虚伪与贪欲。若人性中没有这些弊病,道家也不会反对尚贤使能。因为道家也主张把现实政治搞得更好。
明太祖注:有等非君子者,不知务本,朝扫堂上尘甚勤,其禾苗郊间尽荒。又一等非君子,仓库甚无粮物,却乃遍身衣锦绣。又等非良民者,持刃以食羊羔,多积货财。以上比云无他,皆言人不务大道,而务非理,惜哉!即径、除、芜、虚、采、剑、食、余、夸,非道哉是也。
大道是做人的根本,不知这个根本,就只会干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明太祖所说的朝扫堂上尘,遍身衣锦绣,持刀食羔羊之类,无非是吃喝玩乐,琐碎事务。若帝王不知大道,则危害更大。即如清世祖所说,好土木,奔民时,废本业,好淫巧,好武勇,好醉饱之类。帝王好此,则下民相率从事之,国家为之奢靡,国力为之不振,再富有的国家,再强大的王朝,也将不久于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