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开宇 | 农家烟火话灶间
农家烟火话灶间
文/娄开宇
现在的孩子,对五十多年前宁海农家的烟火日子知之甚少,今天就来说一说与之相关的农村灶间的逸闻趣事。
在我十几岁时,黄坛公社前山大队有一个叫四份头的道地,面朝车门有三间半新不旧的木结构二层楼房,这便是我的家。那时候爷爷尚在,小姑未嫁,二人在后面的小道地老屋食宿,后来才并到一起吃饭。随着弟弟们三年一个,三年一个,骨碌碌礌菜头一样来到人间,家里人口最多时有十口,灶间也就显得越发拥挤起来。
老底子的灶间,灶头和柴间占去近三分之一面积,剩下的地方,一口七石腌菜缸,一口略小一点的水缸,一口界橱,一张大圆桌,又占去三分之二。另外还有一些坛坛罐罐之类的另用家什,也只能是见缝插针地摆放了。
当时农家吃口多,灶头绝大部分是三眼灶,中间二尺镬煮饭,外面尺八镬烧菜,里面一口大镬煮的是猪食。打灶头是技术活,一般的泥瓦匠干不了,金家岙三个大队,东山(旭山)的水玉师傅较有名气。灶头的烟囱通道从灶膛外口上方铺设到二楼墙壁开口处。有时西北风吹来,烟雾会倒灌进屋,呛得难受。灶头上方还设有佛龛,用以供奉灶司菩萨。后来流行铜汤罐,在中镬两边各设置一个,水烧开后可饮用可洗碗,倒也方便了许多。
宁海人主食是米饭、面粉,间以番茹、苞芦等杂粮。米饭是秈米,一年两季,后来才有杂交米;粳米是捣年糕用的;糯米制麻糍、包粽子、做汤圆;小麦粉做麦糕、擀面条、搨麦饼、泥麦焦筒;苞芦煮熟可啃食,也可磨粉做麦张、做馏;番茹可烤着吃,可切片掺冷饭烧煮当早餐,可制番茹面当菜羹。还有洋芋、芋艿、南瓜、黄豆等等,既可当饭,又可当菜。灶头上的用具也蛮多,现在我们常用的多是铁制、不锈钢和塑料制件,还有一些竹木制品的老物件,有的已经淘汰,如羹扛、篷盖、纱筛、刷帚。有的还在用,恕不枚举。
灶头后面是柴间,有一条矮而长的木凳,可以坐着往灶膛里生火添柴。如果三只镬灶一齐烧,柴火又不好,技术又不到家,有时会手忙脚乱。烧火的用具倒是不少,有铁制的火叉、火锨,有竹制的火棍(吹火筒)、火夹等等。灶门地面有一处火塘,用于撤出炭火和膛灰。火塘可煨年糕、麻糍、番薯、洋芋、栗子等,外焦里熟,香味扑鼻,至今念念不忘。冬春季节,灶塘前还是取暖的好地方,雨天或寒夜,把晒干的老柴株放在火塘里慢慢焖着,白谈可以讲半天。如果谁家姑娘多,镬灶凳上后生不断,火塘前面谈情说爱,其乐融融。
灶间里有两样家务,我干得最多,也最累。一是取水,下道地后面有一口浅井,我时常提着两个小木桶,沿十几级石阶上下二十余趟,才能把水缸倒满。二是腌白菜、雪里蕻、芥菜,我跳进七石缸里,爸爸或妈妈铺一层菜,撒几把盐,我用双脚把菜踏实,铺一层,踏一层,一直腌到缸沿为止,然后用大石头压住。
夏秋双抢期间,中饭后适当午休,然后吃些点心,出门干活,不到晚上七、八点钟,是吃不到夜饭的。那时农村没电,灶头上一盏煤油灯,饭桌上一盏煤油灯。菜都是自种的,十天半月难得有一次荤腥。羹扛上炖一碗白腌菜,挑一点猪油拌几下,腌菜饭吃不厌;炖几只茄子撮点盐或倒点酱油用筷子捣烂,吃起来也原汁原味;蒸熟的洋芋剥皮红烧,撒点小葱,合家大小更是吃得津津有味。时至今日,我对红烧洋芋或洋芋饼依然情有独钟,经常去快餐店打来解馋。
灶间最闹热的日子是过年前后,大人们忙着掸尘,操办年货。梨岙人挑着爆米花机进村爆米花、苞芦花、年糕片。农历二十过后,家家宰杀猪羊鸡鸭还福,炒蚕豆瓜子花生,打米胖糖小米糖芝麻糖,制新衣新鞋,包粽子守岁,给小孩枕下放压岁钱。正月初一开始变着法儿玩到十四夜,拜岁客一直拜到割大麦,年味十足。如今这一切,渐淡,渐忘,离我们越来越远。但毕竟时代不同,人们的观念也在改变。我们老一辈人,也要与时俱进,不能靠抱残守缺过日子哦。
作者简介
娄开宇
娄开宇,笔名荒夫,1956年生,1975年入伍,1977年起在《解放军报》《江苏电台》《宁波日报》《文学港》等军、地报刊发表作品,1990年起因故搁笔30年,2020年起恢复写作。
□编辑: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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