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生前潦倒穷迫的画家,身后作品价格破亿【图文】

  
  

我们的步伐太过时,刚追上这悲苦一生的大师。

常 玉

2019年10月5日晚,香港苏富比秋拍上,中国画家常玉晚年巨作《曲腿裸女》拍出1.98亿港元的天价,刷新了其个人作品拍卖的新纪录。

 常玉《曲腿裸女》,油彩纤维板,1965年作,122.5x135cm

 画作解读:《曲腿裸女》中,人物的姿态结构精妙,其抬起的右膝为此仰卧的正向身体平面自水平横放的左腿、如丘耸起的胸壑至被左手臂支撑的头部,创造了一个垂直的对位空间。而此向上的左手也与人物抬起的右脚相互平衡呼应,可说艺术家借助了夸张变形的裸女身姿,联系到东方山水奇石的造型。

常玉是谁?他的画凭什么这么贵?艺术界的人或许都熟知,但普通大众却对他比较陌生。在上世纪20年代旅法的中国学生中,常玉绝对算得上最特别的一个。

不像同时期留洋学生日后成名的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

他生前籍籍无名,在巴黎孤独浪迹一生,甚至今天仍有很多人不知其名。

《红毯双美》

2016年底,佳士得250周年秋拍会,他的一幅《瓶菊》拍出9100万港币。

《瓶菊》

2011年,他的一幅《五裸女》成交于1.2832亿港币,创下当时华人油画拍卖纪录。

常玉《五裸女》拍卖现场
    2019年11月23日晚,佳士得香港2019年秋拍“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在香港会议展览中心举槌,本场共54件精品上拍。其中,全场估价最高,也是2019年亚洲区拍卖估价最高的常玉巨作《五裸女》当晚以1.9亿港元起拍。佳士得亚洲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部主席张丁元此前介绍了此画时表示,此画创作于二十世纪50年代,为目前在公共及私人收藏中尺幅最大的一幅常玉裸女油画。同时,《五裸女》是常玉所有裸女油画中,描绘裸女数量最多、唯一有五位裸女的作品。
    据现场相关介绍,竞争主要围绕佳士得几个大业务代表的电话委托之间,最终以2.66亿港元落槌于佳士得亚洲及世界艺术部环球董事总经理刘珺的电话委托,加佣金最终以3.039亿港元成交。
 
常玉《五裸女》油彩 纤维板 120 x 172 cm 1950年代作
 估价:2.5亿-5.5亿港元 成交价:3.03985亿港元

讽刺的是常玉本人,生前却因为自尊,困于贫穷,一生在黑暗的小屋中,把灵魂献给了笔下的动物、花与裸女。

《粉红猫》

《菊花与玻璃瓶》

徐志摩的《巴黎的鳞爪》,这样描述常玉:“在巴黎一条老闻着鱼腥的小街底头,一所老屋子,顶上一个A字式的尖阁,屋内光线暗惨得怕人。”

这个画家不过正午不起身,不近天亮不上床,直到上灯的时候,才在他那艳丽的垃圾窝里开始工作。

满屋杂乱的画材,墙壁的疙瘩与霉块,除开床和那张弹簧被追悼过的沙发,屋子里就没有其他东西。每有朋友前来,他都会亲切温暖地招呼:“你坐坐吧,给你一个垫子,这是全屋子里顶温柔的一样东西。”

 
 
 
 
 
 
 

不过可千万别看低那张弹簧被追悼过的沙发,这上面落座过至少一二百个当得起美字的女人。

几十年血汗辛苦的成绩,千把张人体临摹,十分之九都是出自这座破旧惨淡的老屋子。

  -《入浴》-

-《坐在椅子上的蓝发女士》-

  -《盘踞裸女》-

  -《人约黄昏后》-

  常玉自己说:“欧洲绘画好比一席丰盛的菜肴,当中包含了很多烧烤、煎炸的食品以及各式肉类。我的作品则像是蔬菜、水果和沙拉,能帮助人们转换及改变对于欣赏绘画艺术的品味。”

 
 
  
 
 
 

在那时的中国,女人一直穿到下巴底下,根本看不出腰身与后部的世界。“人体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是这点儿对人体秘密的好奇,成了常玉学画画的动机。

常玉

1920年前后的样子,一批留学生响应国内政策,纷纷来到西方学习“先进”文化。

那时的巴黎不仅是中国学子,街道上有大量为艺术漂泊的异乡者。毕加索、苏丁、莫迪里阿尼···

常玉(前排右)与友人,约1925年于巴黎

相比起这些为生活所迫,异常艰辛的漂泊游子,常玉最初的生活称得上惬意。

常玉和他的大哥常俊民,约1910 

他生于四川的富裕之家,哥哥常必诚创办国内最早的牙刷厂,足以支撑他在巴黎所有的开支。

《婴孩》

他有钱自己租住旅馆,性格又无拘无束,很快融进了巴黎本地人的圈子。

常玉与友人
 

彼时的留学生大都一心想进入名校学习,他则特立独行,跑去向那些自由艺术家学习。常玉和徐悲鸿的关系最为亲密,但当徐悲鸿在苦练技法的时候,他却和某个漂亮的法国姑娘坐在咖啡馆探讨各种天南海北的“无聊”问题。

常玉赠给徐悲鸿夫妇的照片和画

左:徐悲鸿与蒋碧薇 右:常玉《牡丹》水墨水彩纸本,1921年

有段时间他还对照相特别感兴趣,为徐悲鸿的妻子拍了不少照片,这也让徐心存芥蒂。

绝大多数留学生学成后归国,常玉则选择留在巴黎,“巴黎有一个好处,它就是不势力。

你看像我这样子,头发像刺猬,八九天不刮的破胡子,半年不收拾的脏衣服,鞋带扣不上的皮鞋,在中国,谁不叫我叫花子,可在巴黎,我随便问一个衣服顶漂亮,脖子搽得顶香的姑娘跳舞,十回就有九回成。”

初到巴黎的那几年,他坚持不到美术学院进修,没事就拿个本子素描,在咖啡馆里他也是一边看《红楼梦》或拉小提琴,一边画画。

 
常玉与约翰·法兰寇,约1930年

信封上到处是他的笔迹。

30年代早期,常玉结识了巴黎的大收藏家侯谢,他欣赏常玉的画作,并大笔地购买,这也让常玉的画作在画廊得以频繁展出。

  
 
 

然而就在他的画作在欧洲小有名气,开始要打开欧洲市场的时候,家里的一场变故却将他打回原形,兄长去世,经济状况急转直下,花花公子的生活瞬间变得一贫如洗。

常玉的法国妻子玛素

常玉既没了经济来源,又失去了最心疼他的亲人。更令他伤心的是,这一年(1931年7月24日),常玉的法国妻子玛素因为怀疑他感情不专一,坚持和他离婚了。

这一年,常玉在致侯谢的信中写道:“现在我口袋里只剩下不到十块法郎。”而侯谢回信说:“好像我们彼此都要多占对方一点便宜。”1932年,侯谢断绝了与常玉的合作关系,常玉的经济条件由充裕转向窘迫的转折点,对于他来说,更是无法做到任意的挥霍了,因而会加倍用心创作,直到满意为止。

而后,玛素改嫁(1943年),常玉却至此未再结婚。法国妻子全名名叫玛素·夏绿蒂·哈祖尼耶,因为玛素发音与“马”相近,常玉昵称她为“MA”,后来常玉很爱画马,可能也和这个法国妻子也有一定关系。

 
  

常玉 《蓝色背景的盆花》 1956年作

创作于1956 年的《蓝色背景的盆花》是常玉后期花卉作品中的经典之作。《蓝色背景的盆花》中,花瓶和花卉的样式取自中国瓷瓶的传统形制与中国花鸟画的精细呈现,这似乎与常玉后来在巴黎家具店铺以描绘图案维生,以及对中国漆器、中国古典家具深有研究有一定的关系。

不得以他做陶器,甚至去给体育活动做宣传维持生计,画商看中这一点,不断上门逼迫他卖画,傲慢的态度让常玉无法容忍。

常玉巴黎的工作室,1950年
 

常玉也因此跟他们约法三章:先付钱;画的时候不准看;画完拿了就走,不许提意见。

《镜前的母与子》

这般清高也让侯谢抛弃常玉,转而去捧日本的艺术家。

 

四十年代末的时候,他还跑到纽约待了一年半时间寻求突破,但无奈画作卖不出去,不得已又返回巴黎。

    我的生命中一无所有,我只是一个画家。关于我的作品,我认为毋须赋予任何解释,当观赏我的作品时,应清楚了解我所要表达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概念。——常玉
 

或许是经历了生活沉重的打击,二三十年代他的画风明亮清丽,浅浅淡淡韵味十足,而到了四十年代之后的画作,画面则忠于漆黑,线条冷硬,如同生活给了一条沉痛的鞭痕。

常玉《瓶菊》1950年

2016年佳士秋拍,常玉的一幅《瓶菊》在当场以9100万的港币落槌,含佣金成交价高达1.0358亿港元。

 
  
 

他的静物作品就像他内心世界的一面镜子,画中的花朵大都孤单无力,残花败韵、强撑姿色,像失去母亲的孩子般孤单寥寂,无依无靠,有种“残月伴秋寒,冷冷清清”的凄凉感。

四十年代,他也想去台湾办个展,几十幅有代表性的作品也提前运抵,但却最终未能成行。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他的许多代表作品都留在了我们的宝岛。

常玉为《陶潜诗选》设计的封面和三幅铜版插画

在巴黎的生活越来越艰难,常玉也因此变得异常孤单,晚年的常玉,连画画用的材料都买不起,有的时候甚至用油漆替代颜料。因此,画材劣质成为了他晚期画作的一个特点。那时他作画的主题从裸女转向动物。他笔下的动物,常常是小小一只,寂寞,疏离,被置于一片苍茫的景色之中,充满一种“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意境。

常玉

1966年夏天,他在创作绝笔之作时,曾给法国友人打了个电话:

  常玉:“我开始画了一张画……”

  达昂:“是什么样的画?”

  常玉:“您将会看到的……”

  达昂:“我就来。”

  常玉:“还不到时候。”

  达昂:“那要等到几时?”

  常玉:“再过几天以后……我先画,然后简化它,再简化它……”

几天之后,他又一次打电话给友人,“完成了。”

  那是一只极小的象,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奔驰。常玉用手指点着小象,微笑着说,“这就是我。”

 

常玉绝笔之作《孤独》

画完没多久,1966年8月12号的凌晨,在工作室中他被发现因煤气泄漏已经死去。

就这样结束了他默默无闻、不被赏识的一生。

正如他自己感慨的那样:我们的步伐太过时,我们的躯体太脆弱,我们的生命太短暂了。

1966年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仍旧不为人所熟知,画作不被赏识,作品成捆地出现在巴黎的拍卖市场,售价不过数百法郎而已。

虽然在国内他不是尽人皆知的画家, 但在西方世界常玉一直都是公认的世界级大师, 被誉为“中国式的莫迪利阿尼”, 生前乃至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鲜有人知, 一生在黑暗的小屋中把灵魂献给了笔下的动物、花与女人。

 

直到80年代之后,欧洲才意识到其画作的巨大价值,不少台湾画商因他的遗作而暴富,或许是心中过意不去,几个画商辗转找到当年在常玉楼房下中国餐馆里的打工者,他们均已年过花甲,好不容易记起常玉的墓地,在巴黎的贫民墓地里找到了它。

墓碑上不着一字

 罗勃·弗兰克与衣淑凡摄于修整后的常玉墓地,1998。

如今虽常玉这个名字,在我们普通国人念叨起绘画大师时,他少有被提及,但西方已经公认其为世界级绘画大家。

在吴冠中眼中,他的作品吐露出高傲、孤僻、落寞,那些孤独的鸟与兽,那些出人意外的线的伸缩,那比例对照的巨大反差,使人立即想到了八大山人。

《荒漠中的豹》

这社会,艺术浪人太多了,有名气的也不少,但对不声不响天才的发现与接纳,却总是姗姗来迟。或许是应了那句老话:大浪淘沙始见金,时间会剔除一切滓渣。

 
(2021/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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